通往菩提寺有兩種方式,一種走山間狹窄的石闆路,另一種是走寬闊的公路。
雨天路滑,徒步登山不太現實,所以莊耀安排了一輛觀光車。
李伯伯一上車就被小年輕們圍着問問題,姜有魚則安安靜靜坐在車廂末尾,等待發車。
原本心境還算平和,直到看見楊綿綿帶着溫盛繞過車身,姜有魚腦中飄過一串省略号,默默挪到座椅角落,舉起背包把自己擋住。
結果事與願違,楊綿綿眼尖,發現了角落裡的她,穿過過道就坐到她肩側。
“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坐這兒啊?”楊綿綿戳戳姜有魚胳膊,熱情地問。
姜有魚扯扯嘴角,“中午沒睡好,所以挑了個安靜些的地方休息。”
一說完,她就聽到溫盛欠揍的笑聲。
楊綿綿坐在兩人中間,左右各看一眼,眼珠子古靈精怪地轉了轉,某些想法應運而生。
觀光車啟動,平穩地駛上了被雨水潤濕的山路,兩側的樹林呈現出深綠墨影,空氣中有土壤和植物的氣息,清新好聞。
“這老天爺成日裡哭唧唧的,希望明天雨就能停了,不然怎麼拍宣傳片?”
“耀哥,咱們不是請了兩個攝影模特嗎?怎麼還沒到?”
前座的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旁邊的楊綿綿和溫盛話題投機,說着說着就一齊拿出手機,打開遊戲,投入到刺激的手遊團本中。
姜有魚抱着背包,頭枕在座頂,随着車身移動微微搖晃,眼皮半掩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迷迷糊糊間,藍牙耳機播放的輕音樂突然中斷,電話鈴聲攪擾了她的睡意。
她揉了揉眼睛,擡手碰了下耳機,馬玲玲的聲音傳來,聽着有點焦愁,“有有,你要不給阿譽打個電話,我覺得他好像快碎了。”
周譽生?
昨晚打語音電話不還好好的嗎?
姜有魚睡意全無,詢問的語氣之中帶着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緊張和顫栗,“他怎麼了?是不是在家裡被人欺負了?”
“不是啦,他得了重感冒,早上喊我陪他去醫院挂号,看起來挺痛苦的。”馬玲玲說,“醫生給他吊了兩瓶水,現在已經回家休息了。”
原來隻是感冒,她還以為出大事了。
姜有魚懸着的心這才踏實,“這家夥肯定是空調開低了,晚上睡覺沒蓋好被子,才會感冒。”
馬玲玲幽幽地說,“可我總覺得他不隻是感冒那麼簡單,接到他的時候,他的臉白得跟紙一樣,站在太陽底下搖搖晃晃的,感覺随時都能倒下去,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虛弱。”
姜有魚不覺攥緊手指,不知為何,馬玲玲的話讓她産生了不好的預感,心再度懸了起來。
觀光車在菩提寺正門前的廣場停下,姜有魚走下車,望着巍峨高大的寺宇,袅袅的香煙在雨霧中緩緩升騰,透過寺廟大門,依稀能看見正殿擺放的金塑佛像,門邊擺放着接待遊客用的紅頂路棚,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人正雙手合十向每位入寺的旅客行禮祝禱。
姜有魚先是跟着大部隊走了幾步,實在放心不下,半路駐足,和李伯伯交代一句才退到人群之外,翻出周譽生的微信。
指尖本來落在語音通話的按鈕上,按下之時,她改變主意,轉而發起視頻通話。
第一次打沒人接,到第二次,響了半分鐘才被遲遲接起。
僅有微信頭像的屏幕顯示“正在連接”的字樣,連接成功後,暗色的屏幕忽然之間被明晃晃的白光占據,強光落幕後,她還看到了染着光暈的柔和發絲,比光芒還奪目的是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标緻的眼型,虹膜晶瑩剔透,水亮潤澤,幾乎怼臉的角度,這雙眼睛的美被放大到極緻,美到令人不禁忘記了呼吸。
似乎是因為她呆愣愣的沒說話,漂亮的眼眸流露出了疑惑,卻沒主動出聲點醒她,自顧起身走向後方不遠處的木桌。
姜有魚後知後覺,等她回過神,周譽生已然離開屏幕,從她的視角隻能看到兩條裹在藏藍色休閑長褲内的長腿,以及周譽生倒水時出現在屏幕裡的雙手。
背景不是卧室,靠近周譽生的那面牆挂着許多油畫,木桌上除了一套杯具,便是淩亂擺放的繪畫工具,甚至連地上都躺着幾支沾上顔料的畫筆。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飄窗灑進畫室,如夢似幻的白紗簾如同海浪般随風浮動,木質地闆搖曳着旖旎的光影,踩在地闆上的赤足雪白得惹眼。
姜有魚看着那雙精緻的雪足走進眼底,伴随着衣料摩挲的細微聲響,周譽生俯低腰身,黑白分明的眸凝聚着專注,隔着屏幕,認真又細緻地看她,須臾才低低地笑出聲,“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動打視頻電話,我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差點以為你被人掉包了。說說吧,找我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