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往上書房送糕點,李珍今日特地早起了一刻,讓瑪瑙提着食盒随自己一同前往了上書房。
郭子令并沒有在宮門口迎接李珍。
第一次的正式拜見之後,皇子公主們的伴讀就不用去宮門口守着了,而是先去上書房裡幫主子準備好筆墨紙硯一幹事物。
李珍到時,各位皇子公主都還沒到,上書房内隻坐了幾個伴讀,不過李珍眼尖地發現,那昨日姗姗來遲的阿史那王子今日也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席位上。
想來是怕再連累侍從受罰,他今天才來得早些。
他身邊的侍從一隻手裹着一塊白布,大概是昨日被張太傅打出來的傷還未痊愈,阿史那便自己整理着書籍和筆墨。
李珍步入上書房中時,坐在席位上的伴讀們都起身給她行禮,那阿史那卻隻是擡起自己淺棕色的瞳孔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動作。
李珍也不在意,免了衆人的禮後,親自帶着瑪瑙将做好的糕點分了下去。
現在是春日,瑪瑙做的是桃花酥。她一雙巧手将酥點捏成桃花狀,又在裡面填充了棗泥餡,帶着一股清甜的香味,是既好看又好吃。
每一塊桃花酥由小小的碟子盛起,無論是皇子還是伴讀都能分上一塊。按照長幼順序,李珍先分給了李瑾的三個伴讀,又往李瑾的桌上放了一塊,然後才輪到李琮的伴讀們。
此時李琮未到,李琮們的伴讀都安靜的磨墨翻書,倒不似昨天那般可着勁兒的欺負阿史那。
也是,阿史那雖是異族,但好歹也是個王子,這群貴族子弟與他無冤無仇,要不是為了讨好李琮,他們何必與阿史那過不去呢?
瑪瑙給每個人端去糕點後,他們都會起身對李珍行禮謝恩,李珍隻輕點一下頭算是回應,但輪到那帶頭欺負阿史那的雲氏子弟起身時,李珍主動與他搭起話來。
“不知這位公子姓甚名誰,出自何家?”
聽到李珍問自己話,那伴讀一愣,而後拱手回答:“回公主,學生出自雲家,單名一個翳字。”
“雲翳……”李珍在口中念了一下這個名字,“上京武威候府中,年輕一輩的似乎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是,學生前幾年才從栎陽至上京,現正借居在武威候府中。”
栎陽正是雲氏的老家。
李珍笑道:“武威候能把公子從栎陽接過來,想必公子必定文采出衆。”
“不敢當,”雲翳道,“不過是武威候宅心仁厚,時時關照學生罷了。”
雲翳是李珍第一個在上書房搭話的伴讀,但跟李珍說了這麼一會話,他的表情始終無甚波瀾,連話語也是客套而疏離的,好像很不想和李珍有過多來往。
他作為李琮的伴讀,時常出入宮闱,自然知道李琮和李珍并不算和睦。他一心忠于李琮,所以面對着李珍——這個最受皇帝喜歡的公主,也毫無谄媚讨好之意。
若是對李珍獻媚,先不論李珍會不會領他的情,雲翳首先就會失去李琮的信任。
隻能說不愧是武威候選入宮中的伴讀,果然是有幾分聰明的。
想通了這一點,李珍也懶得跟他多廢話,看李琮這邊的糕點分發完後,便走到了李玦的桌案前。
李玦的桌案後坐着阿史那,此時阿史那已經收拾好了書籍,正翻開一本書,對着上面的字走神。
李珍看了他一會,親自從食盒裡拿出一份糕點放在了阿史那的桌上。
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個桃花狀的點心,阿史那一楞,擡起頭來看向站在自己桌案前的人。
是昨天來上書房的兩位公主之一,阿史那回想起了這個好像是元昭公主,名叫李珍。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衫,别了一支珠钗在烏發上,有細細的流蘇從钗上垂下,于行動之時輕輕蕩漾在臉頰處,倒是襯得她清麗可人。
李珍此時正笑意盈盈地看着阿史那,倒把阿史那看得心中一跳,連忙躲開了視線。
然後他聽到李珍開口:“這是我宮裡做的桃花酥,阿史那王子嘗嘗吧?”
“不必了,”阿史那被李琮欺負了那麼久,對于這些皇室子弟還是心有芥蒂,“我是北夷人,吃不慣你們中原的食物,公主拿回去自己吃吧。”
阿史那性格直來直往的,這話說得十分不客氣。
李珍笑容不變:“我宮裡的東西既然送出去了,那斷沒有收回的道理,王子若是不吃……瑪瑙,将它拿去喂狗吧。”
阿史那這下是真真切切地呆愣在了椅子上。
他聽北夷人說過,中原女子整日待在閨房裡,從不出門騎馬打獵,所以跟北夷女子比起來一個個的都溫柔似水。眼前這個元昭公主看起來也是一副嬌俏模樣,怎麼内裡卻是如此的張揚肆意?
阿史那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應該生氣的,但是他卻生不起氣來,嘴巴張了張,也隻吐出一個字來:“你……”
他身邊的侍從唯恐再得罪人,連忙對李珍行禮謝恩:“多謝公主賞賜!奴和王子會好好享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