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拾迎着他的目光,喉嚨滾了滾,聲線平穩道:“我隻看錢,不太關注裡面的運轉,不過每個月定時定點都有警察過來檢查,真有問題,不可能次次漏網對吧。”
連睿廷嗔笑:“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在質疑那夥人辦事,同一體系上的同事,多少沾點冤家,每次他們移交案子過來,免不了要扯皮幾句,說不得,還是得對我們警察同志的辦事能力抱有信心。”
岑拾跟着笑笑:“很難想象你面對那些推來推去的瑣事,或是污染眼睛的犯罪行徑,總覺得你應該坐在畫架前畫畫風景。”
“這個印象從何而來,你觀察人這麼細緻嗎?”連睿廷轉過身體與他面對面,驚疑地問。
岑拾抿了抿唇,輕歎道:“我以前見過你,高中的時候。”
連睿廷訝然:“說好的一見鐘情呢?”
“嗯,那時候的一見鐘情。”
連睿廷努力回憶片刻,狐疑道:“我們有交集嗎?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岑拾倒也沒在意:“太久遠了,你不記得很正常,我那時對你來說隻是一個食堂阿姨的兒子。”
“你母親會做芋餃?”一直自顧品酒的薛三突然開口。
岑拾蜷起手指,與薛三視線交彙幾秒,說:“會。”
高腳凳轉了大半圈,連睿廷扶住薛三的手停穩,“你記得?”
薛三抹了抹他的嘴角,“你那時候很喜歡吃食堂的芋餃,後來沒了,還特意找其他人做的,都不太對味。”
岑拾看着連睿廷的後腦勺,輕聲問:“你現在還想吃嗎?我可以給你做,應該跟我媽做的大差不差。”
連睿廷重新看回岑拾:“想,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你後來去哪了?怎麼沒有留在學校繼續旁聽?”
好似一塊燒得通紅的碳按到皮膚,那些陳腐的記憶燙出焦煙,把岑拾的眼眶撩得又澀又紅,好在影綽的光線幫他掩蓋了失态。他緩了緩說:“嗯,跟熟人做生意去了。”
連睿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經薛三這麼一提,隐約記起高中有位挺喜歡的食堂阿姨被撞死在學校門口,他剛好路過,順手幫忙處理了後事,沒想到竟然是岑拾。
更多的交集就完全想不起來了。
氣氛莫名凝滞,舞台上沙啞的嗓音喊着情啊愛啊,旋轉球燈兀自抛着流光。
岑拾撇去心底那點漣漪,舒了口氣,“就這個周末吧,聽說《搖滾紅與黑》來巡演了,一起去看看嗎?”
連睿廷爽快應下:“行,好久沒聽音樂劇了。”
岑拾莞爾:“嗯,到時候我去接你。”
“好。”連睿廷重新要了一杯酒,碰了碰岑拾的杯子,“最後喝一杯。”
“嗯。”
喝完最後一杯酒,三人在月亮城大門口分别,汽車駛向相反的方向。翻過兩個日夜,其中一輛車前往另一輛車的方向。
檢察院外,連睿廷剛坐進副駕駛,一個保溫盒便遞過來,岑拾噙着笑開口:“嘗嘗,是不是你記憶裡的味道?”
連睿廷接過保溫盒,當即嘗了起來。灰白的芋餃一咬開就流出熱乎的肉汁,鮮甜的肉餡裡摻着爽口的果香,瞬間勾起他的味蕾。“三兒。”他夾起一個芋餃喂給後座的薛三,又往嘴裡塞了一個,鼓着腮幫子贊歎:“好吃,子承母業吧,你再開一家芋餃店,我一定經常光顧。”
“可以考慮。”岑拾看他吃得開心,感染到那份喜悅,嘴角的弧度沒落下來過。他啟動引擎,保持勻速開往劇院,時不時偏頭看他一眼。
一個紅綠燈前,薛三随意往外一瞧,視線在外後視鏡多停留了兩秒。車輛重新上路,他分出一線注意留在外後視鏡,看着前面發絲柔軟的腦袋。
行過大約幾百米,薛三挪到中間,神情嚴肅:“有人跟車。”
岑拾心下一沉,盯上外後視鏡裡的那輛車,眼底閃過一絲殺意。他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來找我。”放下手機時,一股郁結梗在胸口,他深吸口氣,轉頭對連睿廷說:“不好意思,我大概知道是誰,可以給我點時間處理嗎?”
連睿廷面不改色,淡定問:“有危險嗎?需要不需要報個警?”
岑拾小小噎了下,咳了咳道:“不用,私人恩怨,我們自己解決就好,待會可能會有一點點暴力行為,不過你不用擔心,不會讓你受傷。”
說着他調轉車頭往市區外開。
連睿廷在他身上掃視一圈,語氣戲谑:“怎麼感覺你這方面業務很熟練?”
岑拾目不斜視盯着前方的路,死死抓着方向盤,說:“年輕跟人做事,經常碰到一些刺頭,經驗就多了,你上次提到誘導素,關于灰色地帶是持保留态度,現在面對我的私人恩怨,可不可以也請你保留态度?”
連睿廷頓住,偏頭朝外後視鏡裡緊追不舍的車投去一瞥,沉默幾秒:“好,我不管不問。”
“謝謝。”
接下來一路車室陷入緊繃的安靜,期間岑拾接了兩個電話,字句簡短,面色始終陰沉如水。
連睿廷在内後視鏡裡與薛三交換幾個眼神,手指撫着下巴,神情淡淡。
很快兩輛車開到郊區,前方一幢隐沒林間的别墅越來越近,後面的車突然提速别到前方将他們逼停。
急刹的慣性令他們大幅搖晃,剛穩住,四個黑衣男人手持鐵棍沖到車前,朝車窗狠狠砸下去,兩三下便砸破一個大洞,數道玻璃碎片濺入車内。
“睿廷!”
岑拾和薛三同時撲向副駕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