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狠啊子馥。”蕭遙扮可憐,“我可是一大早起來給你做飯,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溫蘭殊哭笑不得,趁庭院無人,回給蕭遙一個溫柔的親吻和擁抱,“這樣夠不夠?”
“不夠。”蕭遙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我救你一命,這人情夠大了,你得慢慢還。”
“你還挺貪心。”
“要你三輩子,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
溫蘭殊枕着他的肩膀,“你這話從哪兒學的?”
“那你今天有喜歡我多一點嗎?”
也許是昨晚的危險促使他萌生了本不該有的情愫,溫蘭殊嗯了一聲,“你真是油嘴滑舌啊……”
“是嗎,那下次要不試試?”
溫蘭殊:“?”
溫蘭殊一把推開蕭遙,不再這麼沒羞沒臊下去,“好了,該幹嘛幹嘛去。”
眼看蕭遙盯着自己目不轉睛,溫蘭殊把他的臉轉開,“讀點兒書,練會兒劍,這是白天,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明白嗎?”
這下溫蘭殊也學會用蕭遙說過的話來反駁了。蕭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頗為受用,“好,我努努力,現在隻是個中郎将,以後我一定能當大将軍,節度使,搏出個錦繡前程,才能配得上十八歲中進士的溫蘭殊啊。”
溫蘭殊滿意地笑了笑,旋即怅然若失。
他毀譽參半,卻在蕭遙這裡如星辰明月高不可攀。那蕭遙會不會有朝一日和那些人一樣呢?他們分屬不同陣營,真的會走到最後麼?蕭遙會為了他屈項折節麼?
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現在,他們短暫結合在了一起。
但溫蘭殊有點兒貪心,他追求的是長久恒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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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李昇處理渭南的事兒焦頭爛額的,溫行上疏要求徹查京畿四周的田畝,是否有流民,是否存在謊報和阿谀的官員,如此上下整肅,朝野為之一清。渭南佛寺的事情李昇也放在心上,派潛淵衛追查,查到那僧人曾和渭南群盜有關系,原本打算好要在之後聯合起事。
盧彥則帶兵鎮壓,暫時安甯了下來,遺憾的是并未找到栖雲。
關中絕不可亂,大周目前可控的地方不多,絕大多數地方都是給節度使的名号,至于這些藩鎮交不交稅,就看他們心情,魏博是不交的,河北其他地方也不怎麼交,藩鎮犬牙差互,互相制衡,至少現在沒有五年前那樣,虎視眈眈要進京師大殺四方。
一次朝會後,皇帝按例給了衆人中秋節的饋賞,囑咐各位愛卿阖家團圓。下朝的時候,溫行身體不适,走得愈來愈慢。
韓粲離他很近,二人在龍尾道上緩步前行,“希言,你這麼做,很解氣吧?京兆尹和渭南令都被貶去了地方,盧彥則又是翹楚,掌管效節軍,這可是京師禁軍的精銳啊。”
溫行咳嗽兩聲,身軀孱弱,要韓粲扶着胳膊才能不摔倒,“韓公這話說笑了,這麼多年,我何曾有‘得’?我并非為了證明什麼,更不是為了解氣。”
皇帝有意控制韓粲,所以最近溫行上疏的建議大多施行,包括改善吏治,減輕稅賦,舉朝都以為溫行即将成為政事堂中可以左右大局之人。
“你們這麼做,怎麼養得起兵?難不成用文人大義去說服?”
“那你們是想把百姓逼成流民軍?”溫行不卑不亢反駁。
“我知道了,你是想好整以暇,和河北藩鎮講和?”韓粲試探,“你該不會想讓河北不按規矩來的節度使放過你吧?”
“我從入政事堂的第一天起,就放棄了議和的念頭。”溫行頓足,望着宮阙層城,心懷隐憂,“你我對立這麼多年,我本以為我所做之事,你應該明白些許……”
韓粲訝然,還想說點什麼,可溫行沒有等待,踽踽獨行。在溫行身側,是相互交談的朱紫公卿和衣冠赫奕,身前是整座長安和天下蒼生,身後……隻有韓粲。
韓粲不禁想起當初他駐守江甯的時候,聽聞關中生變,帶領雲骧軍北上勤王。
他乘着一個雪夜,帶領自己手下的江甯人往前走着,這些人因為風雪不敢向前,他揮舞着軍旗,說撤退者斬,并告訴他們,他們是長安的唯一希望。而後他聯合權從熙攻破叛軍,權從熙受封建甯王,他也得了可以世襲的國公爵位,他們合兵漢中,南下劍閣,準備入蜀面見皇帝,留幾支忠于朝廷的軍隊守長安。
他趕到劍閣的時候,以為守在關隘的會是武将或者某些鐵血手腕、能獨當一面的人。
但他沒看到“一夫當關”,隻看見一個文人,身着輕裘緩帶,外面罩了一層薄甲,手持紅旗,騎馬在群山峥嵘之間,身後是天險和皇帝銮駕,原本廣闊的天際被山峰擠壓得隻剩一點兒,落日劃破山谷,山體被照得光暗分明。
那是韓粲闊别長安多年後第一次見到溫行,他不敢叫他師弟,驅馬上前,翻身下馬,“陛下受驚,節帥守土有功,臣江甯觀察使韓粲救駕來遲,望陛下恕罪!”
劍閣兵士軍紀嚴明,噤若寒蟬,溫行扶着皇帝自銮駕中走出,韓粲在地上跪着,良久被皇帝扶了起來。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皇帝李暐,而是溫行,一個很陌生的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