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蘭殊面無表情,心跳也沒變快。無所謂了,反正也糟爛透了,要是能利用這糟爛給自己謀求什麼,也算是有用,“哦。我擇日就去渭南,今日會和京兆尹那邊對接一下,窦德偃此人對我頗有微詞。”
“他敢?”李昇自背後抱着溫蘭殊,吻他的耳垂,又輕咬耳廓,聲音帶了些許情.欲浸染,含混不清,“我可以換了他,要不你來吧。”
“算了吧。”溫蘭殊冷冷道,“我做不來,窦德偃能做,是人家有本事,我不過初出茅廬,做過兩年節度府判官,讓我當京兆尹,你也真敢想?怎麼不說讓我直接當宰相呢。”
“也可以啊。”李昇嘴唇遊移到溫蘭殊的側臉。他很喜歡看這個角度的溫蘭殊,鼻梁直挺,一雙眼又含着溫柔,笑一笑似有柔情蜜意,最能醉人。
“你瘋了。”
“也許吧。”李昇手不老實,從胸膛尋摸往下,順着小腹,來到了禁地。
溫蘭殊陡然起身,讓李昇撲了個空,“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意思,能允許我來禦史台,卻不允許我去地方?”
“你休想離開我。”李昇盤膝而坐,端起茶盞,淺呷一口,“你要是逃我攔不住,可是你能逃得掉?”
“你……”溫蘭殊氣急敗壞,“你到底想怎樣?”
“把那天的事情做完,”李昇也懶得裝了,“我有的是機會。”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溫蘭殊怒意上來,話語止不住顫抖,“你覺得很有意思?”
“呃……”李昇挑眉,看溫蘭殊就像看手裡的玩物,玩物怎麼倒騰起來都倍加可愛,所以并不會惱怒,“你很可愛,我還是藩王的時候就注意到你了,太後那個老妖婆,因為我娘出身不好,一直針對我,朝野沒人把我當皇子看。”
太後前幾年被排擠去了道觀,溫蘭殊此刻才意識到李昇的可怕。
借刀殺人。
太後失權,在當時看來是滿朝文武強迫婦人不再幹政,包括溫蘭殊也是這麼覺得,所以一改垂簾聽政,轉而退居道觀。
李昇的親生母親去得太早了,本就體弱,故而名義上李昇是太後之子。但是事情離譜就離譜在,太後和李昇的母親有着深仇大恨,于太後而言就是收養了敵人的兒子。
明莊帝是李昇的父親,駕崩後傳位于太子,是為昭宣帝。昭宣帝在位二年,因服食丹藥駕崩,選下一任皇帝的時候,唯獨剩下了李昇。太後不得不按照規矩體統來,讓仇人之子登基。
太後本就剛毅,垂簾一段時間實在難以忍受,因為李昇被溫行保護得太好了,一旦自己想繞過李昇頒布旨意,溫行就會反駁太後,直言太後不可目中無綱紀。
“你裝作自己什麼也不會,膽子很小,實際上你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對付太後?”
李昇索性說實話了,“是啊,溫相真的幫了我不少,我很感激你們……”
啪的一聲。
溫蘭殊氣得每個字都在顫抖,他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豁出去打真龍天子,但這會兒極度的憤怒若是不發洩出來,他怕是會氣得吐血。
李昇偏過臉去,腮幫子裡面碰到了牙,那一瞬間滲出血來,絲絲縷縷的痛楚傳來。
他沒有生氣,反倒是笑着看溫蘭殊,“解氣嗎?”
“你騙了我們這麼久!”
“怎麼能說是騙呢小殊。你們是臣子啊,保護皇帝不是應該的嘛,你和你父親都一樣啊,為什麼要說我騙了你們呢?”李昇撲哧一笑,“你生氣都那麼可愛,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在什麼時候嗎?是在曲江邊。你是新科進士,也是宴會中選出來的探花使,在杏園摘花,我一眼就看見你了,然後跟了你一路到大慈恩寺……”
新科進士在曲江設宴,期間會選出兩個資曆較淺、容姿俊秀的作為探花使,去花園子裡摘花。曲江有芙蓉,也有杏花、牡丹、芍藥,彼時被選中的除了他就是獨孤逸群。
他和獨孤逸群進了杏園,穿過密布的杏樹,曲曲折折,來到一片芍藥園,籬落疏疏,對面就是大慈恩寺。溫蘭殊興緻大發,拉住獨孤逸群一起去大慈恩寺拜了拜,高僧見他有緣,贈他高僧舍利護身。
“不要……不要再說了……”溫蘭殊雙腿虛浮無力,坐在地上,原來那不懷好意的眼睛,從他十八歲一直跟随到現在……那時候李昇明明才十三歲!
“我愛你,從五年前到現在,都是如此。”李昇不厭其煩地重複,單膝跪在他身前,擡起他的手,輕輕于手背一吻。
是了……他那時候盤桓在佛塔周圍,有個十餘歲的少年躲在廊柱後。獨孤逸群不在,他見那少年一直看着自己,就走上前問對方在看什麼。
小李昇搖了搖頭就想走。
溫蘭殊從自己的袋子裡掏出一枚蘭草,“喏,送你一朵花!”
小李昇雙手接過,“你為什麼要送我花,我們不認識。”
“哈哈哈,因為我開心!”溫蘭殊摸了摸李昇的頭發,“我終于能施展抱負了,還是本科最年輕的進士。他們都說不要自負,可是我實在忍不住!”他笑得嚣張又自負,是不群鸷鳥,又像遨遊九天的鶴,跟文人含蓄蘊藉的作風全然不同。
想必那時候的李昇就羨慕溫蘭殊的恃才放曠。可是那樣的溫蘭殊離自己太遠,李昇飛不上去,隻能讓對方下來,剪短其羽翼。
溫蘭殊迅速把手收了回來,“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想霸王硬上弓?”
“那樣沒意思。”李昇坐到一邊,雙手後撐着。他也熬過鷹,深知耐心的重要性,要是逼迫太甚,會把對方逼得自毀,以頭撞擊鐵籠,這樣的鷹哪怕熬好了,也會落下病根。
“李昇,如果你現在罷手,我可以當作一切沒有發生。”
“你明知道我不會。”
“這句話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你明知道我不會,我們之間沒有可能。”
李昇納罕了,這算是拒絕嗎?為什麼拒絕都不那麼徹底?他箕坐着,雙腿分開,“為什麼,你也沒娶妻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