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蕭遙還在心馳神遙,這邊溫蘭殊直呼掃興,把傩面自踮着腳的紅線手中取下放回,“走。”
紅線牽着帶輪子的兔子花燈,跑起來腳步帶風,小輪子吱呀吱呀,“公子,去哪兒呀公子?你看見什麼了?”
“看見不對付的人。”溫蘭殊越走越快,他本身就腿長,連累得紅線隻能快步跑,跑着跑着就比溫蘭殊快,因此溫蘭殊不得不也跑起來。
倆人一邊跑一邊笑,結果面前有匹馬疾馳而來都不知道。溫蘭殊一個猛回頭,馬鼻子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一丈之處,而這匹馬剛好也揚起前蹄,上面的人緊急勒緊缰繩,才堪堪錯開,導緻馬蹄鐵并沒有沾上溫蘭殊的鵝黃圓領袍。
随着一聲長嘶,縱馬者緊急調轉馬頭,馬蹄落在緊急錯開的溫蘭殊身側,兩人但凡誰反應慢,溫蘭殊就被踏成肉泥了!
縱馬者連道歉都懶得說,一騎絕塵,揚長而去。
他注意到,這縱馬者身上插了兩把旗和翎羽,馬臀兩側還有袋子,裡面應該是加急的文牒。按照大周律,傳送加急文牒的腳夫、暗衛是可以縱馬的。
他低頭一看,身上掉落幾點馬涎和泥土,不禁撇了撇嘴。
這會兒溫蘭殊還沒從驚慌中反應過來,身體上的不适搶先一步——他四肢乏力,心涼了半截,控制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這一退剛好退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溫蘭殊像炸了毛似的當即跳開,回頭一看,又是蕭遙!
蕭遙剛剛接了溫蘭殊的手肘,曲着的手臂還懸在半空,忍俊不禁,“我有那麼吓人?”
裴洄跟在蕭遙身後,撥開人群,一邊說着讓一讓一邊艱難湊近,“小舅你跑好快就快飛起來了,你跑那麼快幹什麼,看見啥了這是……”
周圍人影幢幢,原地四人一頭霧水。
原本不應該有關系的四個人,這會兒聚在牆邊斜逸而出的石榴樹下。蕭遙難掩喜悅,說話也帶了些調侃,“石榴樹下十六郎,真是應景啊。”
溫蘭殊回過神來,打量着一身黑衣的蕭遙,“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有。”蕭遙提起裴洄的衣領,把小家夥拎到溫蘭殊身前,“擇日不如撞日,來給我小外甥拜個師。”
裴洄:“……”
裴洄叫苦不疊,這親娘跟親舅真是一樣的急性子,說來就來,拜師不得準備好禮物登門拜訪然後磕頭?這會兒怎麼送禮,怎麼磕頭?這麼多人呢!
“你……小外甥?”
“裴家六郎,裴洄。”蕭遙介紹着,“腦袋瓜不算迷糊,勉強算得上機靈,看書也不多,不過進士要考的都看過了,做你的學生夠格吧?”
溫蘭殊這會兒拿喬起來,“哦?原來是裴洄。不了,我現在有一個學生就夠了,帶不了那麼多。”
“别這樣嘛十六郎,這小子以後說不定能成才,收個便宜學生,沾沾光也好。”
溫蘭殊氣笑了,“我收他為徒,誰沾誰的光?”
“論才華,他沾你的光,論人情世故,你沾他的光。你不會不知道裴氏意味着什麼吧?更何況我這小外甥還是長房一脈,以後要繼承他爹爵位的。”
這下把紅線氣炸了,“不就是個爵位,誰稀罕!”
裴洄不甘示弱,“嘿你這小妮子說什麼……”
紅線撸起袖子,反正最近一直在練劍,拳法也粗通了點兒,剛好拿這小纨绔練練手,“說我家公子不稀罕你的爵位!陛下要給我家公子封侯,我家公子不稀罕你知道嗎!不像某些人,有個爵位恨不得捧在手裡讓所有人都知道!”
“好了紅線……”溫蘭殊好言安撫,“咱們走吧。”
他轉身拉着躍躍欲試的紅線,紅線卻對裴洄扮了個鬼臉,揮拳至半空耀武揚威怎麼拉都拉不動,溫蘭殊無奈,“好了紅線,回去給你做水煮魚、糯米糕。”
紅線憤憤地回過頭去,還不忘去石榴樹下牽起自己的兔子花燈,跟溫蘭殊蹦蹦跳跳回去了。
裴洄指了指紅線,“嘿不是,小舅,你就這麼看着她欺負我?一個盧英時,一個小妮子,都敢騎我頭上來了是吧!好男不與女鬥,不是我打不過你,是我不稀得打你……”
蕭遙聽小孩吵架也聽煩了,揪起裴洄的耳朵,“你目中無人也該有個限度!你要拜人家為師,就得謙遜些明白嗎!這樣惹了人家身邊的婢女,婢女以後在他面前說你壞話,你怎麼做人?!”
“我為什麼非得拜他為師!”裴洄掙脫了蕭遙的手,耳朵紅得發燙,“他不喜歡我!你們,你們都不喜歡我,因為我以前考第一,所以你們可能不說,我現在不是第一,你們所有人都不喜歡我了對不對?還逼着我去拜師,讓我碰一鼻子灰受這閑氣!小舅你壞死了,我讨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