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裝作無事發生,把簾子又放下,“咳,你說,溫十六來了後又做了什麼?”
“就在門口站着,什麼也沒說。”
“隻是站着,你們就忍不住了?”
裴洄連連點頭,“我眼光向來高你是知道的,但是面對那樣一個人,也很難不崇拜,溫十六可是十八歲中進士,二十一歲進翰林院,誰能比得上!”
蕭遙竟然也有些洋洋自得,“是嘛。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沒人能壓制你呢。”
“當然還有小舅你了!你也是十幾歲上戰場的萬人敵,運斤成風,長槍橫掃千軍,現在冰柏堂還流傳着你的佳話,我們都說你是漁陽王第二呢——所以你啥時候教我幾招呀?”
蕭遙:“……”
漁陽王是本朝百餘年前平叛立功的大将,圖形明光閣,蕭遙這會兒隻有一點微末功勳,跟漁陽王肯定沒法比啊。
“你低調些吧。”
“不行,我不能低調,你知道嗎,溫十六郎是來送盧英時的!可惡,被這小子占盡風頭,又是考第一,又是打禦史中丞之子,又是和溫十六有關系,現在他身後跟了不少小跟班,要跟我分庭抗禮了!”
蕭遙哭笑不得,“那你們就不能化幹戈為玉帛?”
“絕無此種可能!”裴洄怒氣沖沖,“你們黨派之争也是如此,我見盧英時第一眼就不順眼,事實證明也确實是,他一來,搶了我的第一,溫學士還特别喜歡他,因為他乖巧,還會幫人判卷子登成績,裝得乖巧服帖,誰知道……哼!”
蕭遙笑着搖了搖頭,“小小年紀一身戾氣,誰教你的?這麼争強好勝,以後入了官場會吃虧。至少在我看來,盧英時比你聰明多了,知道依靠誰,在何時發力,又怎樣使用自己手裡的籌碼。”
“小舅你什麼意思嘛!”裴洄惱羞成怒,“你怎麼不站在我這邊!”
“你縱容自己手底下人欺負人家,人家漂漂亮亮反擊,證明自己并不弱,同時沒人覺得是他做的,這還算不上聰明?要我說,你最好趕緊和他冰釋前嫌,要不以後給你使絆子有你受得。剛剛是溫十六接他回去的?”
裴洄點了點頭,淚花都快流出來了,“小舅你怎麼都不關心我的。”
蕭遙啧了聲,“你?活該,長長記性吧。以後我接送你,反正在公廨也沒什麼事,什麼時候找到人家盧英時和溫十六,我低頭道個歉,說是自己管教無方,這事兒就過去了,别驚動你娘。你娘要是知道你在崇文館什麼德行,連我一起揍。”
裴洄隻好打落門牙肚裡吞,“知道了。”
蕭遙把裴洄送回去後,又帶着自己自蜀地拿回來的禮物,往中堂去了。
蕭夫人匆忙自後院趕來,“你說你,來了還帶什麼東西?六郎,你鬼鬼祟祟做什麼呢,這次考試的卷子怎麼不給我看?”
裴洄蹑手蹑腳,心想自己已經足夠安靜了,為什麼這親娘還是不放過他!這會兒他在腦子裡想了好多個理由,第一個最佳理由脫口而出的時候,蕭遙說話了。
“被貓抓碎了。你也知道,崇文館學士就喜歡養貓,一個兩個不怕人,三兩下一張卷子就變廢紙了。我跟學士反饋了,他們說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況。阿洄這次考得很不錯,排班上第二。”
蕭夫人這會兒眨巴着眼,說話聲音也變尖了,“什麼?第二,今年怎麼回事一直是第二……”
“主要是第一實在是太能看書了,姓盧,和那個十八歲中進士的溫十六是表叔侄,說不定私底下一直偷師。阿洄沒有開小竈,很正常,我想要不自己領着阿洄,拜人家溫十六為師好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集思廣益?”
蕭遙三兩句就平息了一場迫在眉睫的争鬥,裴洄忍不住給他豎大拇指了。
不過蕭夫人沒那麼好糊弄,“你别帶着他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這個年紀該好好讀書,不能因為自己姓裴就荒廢學業,以後跟人家在宴會上露怯了就丢大人了。”
蕭遙和裴洄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我也不是因為阿洄考第二所以生氣,主要阿洄學習還不夠用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已經退了,就得注意起來。”
蕭遙和裴洄紛紛稱是。
“而且阿洄打小就頑皮,要不是我看着早就荒廢學習了,阿遙你也是見過的,我現在就怕他後勁兒沒有,以後庸庸碌碌的,要怎麼振興家業呢,他可是嫡子啊。”
蕭遙和裴洄“心情沉重”、“痛定思痛”、“悔不當初”。
“還好阿遙你發現了,阿洄不能再這麼退下去了,現在能當第二,以後就能當第三第四,再往後就吊車尾。人一旦松懈,就會越來越頹廢,及時發現,對症下藥,萬事都要争先,不然的話隻能被人擠下去呀。”
蕭遙和裴洄:“……”
蕭夫人心情平複得差不多了,原本想要發作的怒氣因為蕭遙那句“偷師”而得到了緩解。既然人家第一名的經驗擺在那裡,那麼隻要照做就好,“那什麼時候去見那位溫十六啊?他是太常寺少卿的話,肯定有很多閑暇吧,不如我們明天就去?我備好禮物,擇日不如撞日……”
蕭遙連連阻撓,“這種事怎麼能勞煩阿姐你呢,我去,我去就行。”
“可你不是和溫相那邊……”
“一切為了孩子,怎麼能在意個人得失?!那些風言風語什麼的,我不會放在心上!”蕭遙義正辭嚴,把蕭夫人和裴洄都唬信了。
蕭夫人就快哭出來了,“阿遙,多虧你啊,有你在,阿洄何愁不成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