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英時被抓包,雙手疊在身前格外乖巧,整個像被拔了毛的公雞,點了點頭。
“隻要死無對證,就無人知曉,阿時,你真精明啊,是不是從來崇文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想好要博取秀川的信任,然後讓秀川偏袒你?”
盧英時垂下頭,委屈巴巴,“是。”
“為什麼?你表現得那麼乖巧聽話,都是裝出來的嗎?”
“不是!”盧英時拼命搖頭,“那也是我!”
“還在撒謊?我不喜歡撒謊的小孩哦。”溫蘭殊直直看着盧英時,把對方羞得不敢擡頭。
“因為我必須和學士搞好關系,我家裡面官位不是很高,我出身也不好,是個庶子,他們肯定看不起我,我就隻能走學士那邊。”盧英時揪着衣擺,又揪出來個印子,“我是真心想幫學士的,我幫他,他就會幫我,你看他這次就幫了我!”
溫蘭殊哽住,拍了拍盧英時的頭,語重心長,“小心思不要多用,會反噬的。”
“我下次一定不了!”盧英時信誓旦旦,這次實在是太險了,肯定不能再來一次,“我會堂堂正正拿第一!”
“你剛剛說,裴洄會針對新來的同學?所以你也被他針對過?”溫蘭殊問。
“是啊。他的小跟班會往我桌子上放知了和臭蟲,我很怕蟲,吓得半死,他們在一旁笑。”盧英時無奈搖了搖頭,“他們欺人太甚了!”
盧英時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他們說你壞話,還……還往我桌肚裡放螳螂、蛐蛐、螞蚱、毛毛蟲、臭蟲……”
溫蘭殊心想我真該死啊,于是輕輕抱着盧英時的頭,下巴枕着小家夥的頭頂,“好了好了,我以後跟秀川說說,讓他關注一下館裡這種情況。”
盧英時遲疑地睜大眼,腦子裡像是煙花迸開似的。沒搞錯吧!溫蘭殊這是……這是把他抱在懷裡了?煙花迸開後,他腦子又變成一片空白,激動得小臉通紅,耳朵也紅透了,待溫蘭殊準備放開臂彎的時候,瞬間伸出胳膊把溫蘭殊的腰抱住了。
“我沒事的!他們無賴,我以牙還牙,以後不會了!”
溫蘭殊也隻能順着盧英時來,“好,走吧,我送你回家。”
盧英時牽着溫蘭殊的手,這隻手好溫暖啊,比他娘親的還要溫暖有力。可是他娘去得早,他爹又隻顧着幾個嫡子,說親的說親,赴宴的赴宴,隻有他什麼都沒有,隻能通過學習、考進士來獲取一些籌碼,以求早日成家立業離開老宅。
“十六叔,你對我真好。”盧英時嗫嚅着,“我不想回家了,我回家,爹肯定又要抽我,讓我跪祠堂了。”
溫蘭殊無心摻和到人家父子中去,“那你說,你不該跪麼?”
盧英時訝然,沒想到溫蘭殊會這麼回複。
“你本性并非如此,今日奮起反抗,若非我阻止,那位中丞之子就要被你打得頭破血流。你拿什麼砸的他,你還記得嗎?那是硯台,白瓷硯台,要是準點兒砸到頭,中丞之子當場斃命怎麼辦?”
“十六叔……”
“你逞一時之勇,要是我的孩子,我肯定讓你在祠堂跪一天一夜。鞭子抽你?也不至于,但是如果抽你能讓你長記性,我也會這麼做的。”溫蘭殊嚴肅道。
“不會的十六叔,你肯定不會用鞭子抽人的。”盧英時頭次在别人面前展現自己的厚臉皮,“我有個東西落你家了,你能不能讓我去拿一拿呀……”
溫蘭殊繃不住,無可奈何地笑了出來,“你怎麼丢三落四的……”
這廂裴洄找到了自家車夫,掀起車簾的時候,裡面可巧有一個人。
“诶?小舅?你怎麼來了?”
蕭遙指了指一旁的禮物,“給你娘送東西的,正巧路過,看見你家車夫,就過來同行。”
裴洄氣鼓鼓把挎包放到一邊,等車簾放下,終于能發洩了。
“氣死我了,班上那個盧英時,使計謀把我的卷子偷走,然後自己去登分,自己考了第一,回去我娘又該說我了!”裴洄氣得噘嘴,“怎麼辦啊小舅,我被人欺負了!”
蕭遙皺眉,難以置信,所以掂量了掂量,這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你從小下河摸魚,拉幫結派,整個坊的小孩都要喊你老大,隻有你欺負别人的份。人家為啥要欺負你,人家敢欺負你麼。”
裴洄這會兒盯着蕭遙的胳膊,今兒蕭遙穿了件稍微緊身一點的胡服,胳膊那裡的肌肉格外明顯,尤其還抱着雙臂。
裴洄戳了戳。
蕭遙:“……”
“小舅你不知道,那盧英時也真能打,一下子把禦史中丞的兒子撂倒。真是小看他了,一開始糯糯叽叽的還以為是什麼好拿捏的,現在看來是扮豬吃虎、韬光養晦、蓄勢待發呢。不行,我被這人騙了,現在他是班上第一,又會打架,旁邊圍着一群小跟班,一山不容二虎,我不能就這麼被他奪了風頭!小舅,你教我幾招,我也想練這個!”
說罷,裴洄指了指蕭遙夾在腋下的刀。那把刀據說是鑄劍世家所制,湛然如秋水,用手指叩一下會有锵然之音,名喚“斬鲸”。
蕭遙給了他一個腦瓜崩,“整天不想着學點好的,你又不用跟我一樣上戰場,學這個做什麼?怎麼不回我剛剛的問題,你是不是對人家做什麼了,嗯?”
裴洄覺得自己要冤死了,“我沒做什麼呀,就是一開始,他搶了我的第一,我看他不爽來着。我娘你也是知道的,我考不了第一就不高興。”
自小裴洄就被教育要一馬當先,這種心态也可以理解,隻是……冰柏堂的名次真有那麼重要?蕭遙屬實不大懂,也有可能沒上過這種學吧。
“你看人家不爽,旁人呢,有沒有為了讨好你做些什麼?”蕭遙幽幽問道。
“他們做什麼,我怎麼知道。好了小舅,我們别說這個了,你知道今兒誰來了嗎?溫十六郎來了!我的天,他一站那兒,我們全堂的人都震驚了。”
蕭遙咬了咬唇,勾起一抹淺笑,“哦?他來了?”
不待裴洄回答,蕭遙就掀起轎簾環顧四周。
裴洄歎了口氣,“他早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