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蘭殊昨晚沒睡好,面容憔悴,怔忪地看着對面同樣掀起車簾的人。
蕭遙。
真是不巧,怎麼剛剛好是這個時候?
蕭遙蓦然一笑,這讓溫蘭殊更不舒服,從昨天見面到現在,他就覺得蕭遙的想法……有些不太正常。
“好巧啊,溫少卿。”蕭遙從馬車上走下,指了指自己脖子那裡,“昨晚又是一番風雨啊。”
溫蘭殊後知後覺,低頭一看自己頸窩那裡——有一個吻痕!牙印淺淺的,也沒有消失。
說什麼都沒發生有人信麼?
溫蘭殊有些羞惱,偏這會兒雨還沒停,蕭遙撐着傘在雨中站立,顯得自己格外無禮。
“多謝。”溫蘭殊撂下轎簾,偏巧這時候車軸出了問題,一點兒也不能往前一步。
原本的橫軸有點老舊,吱呀呀的,這會兒卡着石子,走半步都極為吃力,可巧車夫來得匆忙,後面并沒有車油。
車夫六神無主,這會兒蕭遙還在跟前站着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蕭遙忍俊不禁,“甯可共載否?”
溫蘭殊沒法子,在奴仆的攙扶下自馬車上下來,踏入雨幕中,霏微的水汽在眼角散開,眸如秋水,溫潤涵波,身似玉山,蕭遙看了都有點自慚形穢。
不隻有一個兩個在背後诋毀溫蘭殊,可這人好像聽不到似的,永遠不卑不亢,跟你多說兩句話你都覺得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施舍。
溫蘭殊擡眼看他,“蕭九郎,你不是要與我共載麼?怎麼愣着不動了。”
蕭遙這才回過神來,剛剛沉浸于溫蘭殊那張絕世無雙的臉,不禁有些飄飄然,當即握住了對方因天冷而冰涼的手。
溫熱自掌心傳來,溫蘭殊沒想到蕭遙會這麼主動,“你……”
“你知道‘甯可共載否’是誰對誰說的麼?”蕭遙笑問。
此刻溫蘭殊已經走至蕭遙的馬車前,雨聲似油鍋裡煎烤的熱油聲,喧鬧又沒有韻律,濺起的水汽又洇濕了他鵝黃的圓領衫。
“是使君對秦羅敷說的,你借用得不對。”溫蘭殊興緻索然,踩着凳子就上了馬車。
“你怎麼知道我說得不對?”蕭遙笑吟吟的,自己收傘也上了車。逼仄的車廂此時隻有二人,他們不得已面面相觑,兩黨之争裡無論如何也不會遇見或者說話的兩個人,竟然能夠安穩坐在一個車廂裡。
溫蘭殊裝作沒聽見,支着下巴望車外。
“今日早朝你沒去?”
“我的官職不必上朝。”溫蘭殊答。
“不過你去也沒什麼用,今日跟溫相的關系不大,京兆府正在加急丈量因洪災而損壞的田畝數,京兆尹不是你們的人。”蕭遙抱着雙臂,凝神看他側臉。
“我知道。”溫蘭殊舒了口氣,跟蕭遙在一起,總覺得不自在。
“你家離得有些遠,你要回溫相那裡?”
“你把我送父親那裡就好。”溫蘭殊惜字如金,是真覺得沒必要和這人多講,“我會再找輛馬車自己回去。”
兩個人徹底聊到沒話說了。
蕭遙不是個能開話茬的,但他早有耳聞,溫蘭殊是個難得的好性子,遇到誰都能說上兩句,三教九流,朋友多多,怎麼唯獨遇見他的時候三緘其口呢?
僅僅是因為黨争麼?
蕭遙有些不舒服,為什麼李昇那樣的廢物,溫蘭殊都能笑語安撫,就連一個陌生人也是如此,他做錯了什麼嗎?
是因為昨晚那句調侃?
思及此,蕭遙轉了念頭,“不去你家了,去我家吧,正好小酌幾杯,化幹戈為玉帛。”
溫蘭殊訝然,“你想做什麼,沒有必要這樣。”
蕭遙挑眉,“有話不能憋在心裡。”
這下溫蘭殊徹底無語了,反正車子是人家的,人家想去哪兒他也攔不住,隻是蕭遙作為見證人,坐實了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如此一來就有把柄在韓黨手裡。
韓黨讨厭他的多了去了,都覺得辛辛苦苦做事比不上溫蘭殊媚迎上意,故而對他很不友善,“你我不是一路人,這麼殷勤做什麼?我不會去你家的。”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蕭遙豎起掌刀示意自己不會再繼續,“你喜歡被這樣喚來喚去的麼?滿朝文武對你頗有微詞,應該也不是你的本意吧。”
說着蕭遙岔開雙腿,手掌蓋在膝蓋上,悄悄用腿碰了碰溫蘭殊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