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沒有想。
他像一座雕塑般嵌在了這裡,絲毫動作沒有,隻是安靜地注視着腳下忙忙碌碌的人間。
江奶奶看見江卻塵在天台上險些兩眼一黑暈過去:“小塵!小塵!快把我的小塵喊下來!”
其他江家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瞬間鬧成一片,男男女女慌不擇路,連帶着一起尋人的保镖,好像一群蒼蠅似的繞來繞去,全然沒了對外精英的模樣。
他們一窩蜂往上面鑽,急哄哄地,這人群就跟滾雪球似的,氣勢洶洶地朝樓上天台滾去。
江奶奶急得隻拿拐杖敲地,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大喊:“小土見不得那麼多人!”
雪球堆又一聲接一聲:“下去一些人,小土害怕!”
于是大雪球又一分為二,兩個雪球一個朝上滾,一個朝下四下散去,上面的火力加滿往上沖,下面的四下散開急得亂竄亂跳。
上面的喊:
“小塵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小土!小土!”“小土你不要吓姐姐啊!”
下面的喊:
“電梯!坐電梯啊!”“打119!快打199!”
江奶奶簡直要暈過去了,抱着江爺爺嚎啕大哭:“我的小塵寶寶啊——小塵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江爺爺臉色鐵青,渾身都僵硬了似的,他一動不動地看着天台上的江卻塵,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明明危險的是江卻塵,害怕的卻是他。他生怕自己的一動作,江卻塵也會随之落下來似的。
江卻塵聽見了一聲疊一聲的哭天喊地,終于從自己的世界中剝離了出來,江大姐和江二姐沖上天台的時候,江卻塵也回過了身,朝她們所在的方向走了兩步。
徹底離開了危險的邊緣。
江大姐微微喘了口氣,汗水從她鬓角開始滑落,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勸江卻塵,就聽見江卻塵不鹹不淡地開了口:“沒想跳。”
他并不在意她們為何出現在這裡,也不在意自己跳樓之後會給他們帶來怎麼樣的沖擊與悲傷,這三個字也隻是随口敷衍了一下,以便噎住她們接下來的關心。
一個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更不可能關心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掠過江大姐和江二姐,一步一步朝樓下走去。
樓梯道間,他和江大哥正面對上。
“今年高考,我要參加。”江卻塵說。
他了解到的是目前江氏是江大哥在管理,解決一個參加高考的事情,應該不在話下。
江大哥愣了一下,下意識先應下來了:“好。”
江卻塵得到了回答,不緊不慢地走了。
系統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你參加高考做什麼?你又計劃了什麼?你應該完成任務啊!】
江卻塵自然沒有搭理它。
他總是遊離于人群之外,冷眼旁觀自己對别人的世界中造成的驚濤駭浪。
宛如神話中冷漠的海神。
相對于江家這邊的雞飛狗跳,隋行那邊就冷清多了。
白令打開門時,當即被屋裡萦繞的濃郁的煙味嗆了個徹底,随之而來的還有揮之不去的酒氣。
聽到聲音,沙發那邊突然傳來了隋行驚喜又委屈的聲音:“江卻塵!你還知道回來?你不是要離婚嗎?你不是要回江家嗎?”
“你不是心狠嗎?不是将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都抛棄得一幹二淨嗎?!”
白令握着門把手的手一頓,半晌,他道:“隋行,你認錯人了,也罵錯人了。”
回答他的是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像是有人在強忍什麼似的。
“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白令聽到隋行這麼說。
白令關上了門,緩緩走向隋行。
沙發旁散落了一地空了的酒瓶,酒瓶下面是被撕碎的紙片,有一片寫着“離婚”,不難猜出是江卻塵留下的那張離婚協議書。
隋行沒有簽,隋行把它撕了個粉碎。
隋行坐在地上,他還穿着之前的舊衣服,衣衫淩亂,胡茬刺刺地冒出來,整個人都狼狽不堪。他手裡還握着沒有喝完的半瓶酒,很久,他像是自嘲般開口:“我敢罵他嗎?”
白令看着他,也沉默了很久。
“怨來怨去,你隻是怨他走了,說來說去,你還是愛他,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