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個,我看悶油瓶的眼神就複雜起來。
悶油瓶轉頭看向我,似乎對我現在的視線十分困惑,但是他沒有問我。
我便道:“過年的時候,你覺得我們吳家的那幾個小姑娘怎麼樣?”如果他有意思成家立業,也不能便宜其他幾家,先得照顧我們家的姑娘啊。我現在也算是她們的長輩,她們看到我都會喊我一聲叔,這個時候就不管是不是本家的姑娘了,隻要看對眼了,那别的都好說,看解家和霍家還跟我橫。
悶油瓶沒說話,一般他不想讨論的問題,就當做沒聽見。
我大怒,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我這是為了誰啊!你看你都一百歲了,給你找個吳家二十歲的小姑娘是委屈你了嗎!
但是我确實打不過他。
我壓住自己的火氣——這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上去跟他争論了,但是好歹我也是成長了的天真,做事不能這麼沖動了,再說以我認識他這麼多年的經驗,我着急生氣對他沒有什麼用。
我想了想道:“小哥啊,你看我怎麼樣?”說着,我還用手展示了一下自己。
悶油瓶終于肯正視我了,黑色的眸子盯着我,開口道:“好。”
于是我用特别語重心長的語氣告訴他:“你看我為什麼這麼優秀呢,那肯定就是小時候家裡教的好啊!所以我跟你說啊,那我們吳家教出來的姑娘,肯定不會差的……”我說這套詞怎麼那麼熟悉呢,好像在什麼電視劇裡的老鸨嘴裡過過一遍。
“不要。”他很幹脆地拒絕。
我很少聽到他這麼幹脆的拒絕,至少他以前大多時候都是用行動來表明他的意志。在他的行為模式中,他是要去做什麼,而不是不要做什麼,他這樣幹脆的拒絕,我很驚訝,于是我就這樣瞪着他。
我肯定表現出一名家長般的不滿,因為我所為他做的選擇肯定是我認為最好的,而家長的選擇會比孩子的選擇更長遠。盡管悶油瓶所有的經曆都優于我,可是在我看來,他所接觸的都是這個世界最黑暗的一面,跟他接觸的人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陰謀者,我更希望在他以後的歲月裡,能看到這個世界溫暖明亮的一面。愛情就是這樣一件美好的事情。
他的表情還是很冷淡,他再說了一遍:“不要。”這次他的語氣有點微妙,我有點擔心他會把我打暈。
他總是用武力來恐吓我,但是我每次都會屈服。
但是這一次,他難得加了一句:“我不要别人。”
我有種老父親般的心酸和欣慰,我知道,我和胖子不可能永遠陪着他,就像大部分的情況下,長輩總是先于晚輩離世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點點頭。
他看着我,那雙黑色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沉重和痛苦,它吞噬了一個人的愛恨,而隻專注一個家族的使命。好在現在這個家族真正的東西已經消失了,外家的那幾個雖然想着振興家族,不過看起來思想已經不像之前的張家人那樣了,他們已經被這個世界同化了,這是好事。
這樣想來,他應該也不會被别的幾家拖走做女婿,這讓我放心了不少。接下來,我就要和他商量筆記本的事情了。我拉着他坐到床上,我也赤着腳上床,湊到他身邊把筆記本塞給他,道:“我上次沒聽清楚,你再給我講講這個。”
我想了一下,又加上一句,“明天給你買好吃的”。
可能這句話也挺有吸引力的,悶油瓶翻開了那本筆記,開始跟我講這個德國人剛到中國遇到的事情。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配上筆記上的圖形,讓我很容易理解這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卧室柔和的燈光下,他的側臉變得柔和了很多,薄唇輕動,在說一個很久之前的故事。他把我又拉過去一點,這樣可以看到上面的畫圖注解。我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現在才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我和他居然接吻了,而且據我所知,這會不會就是悶油瓶的初吻啊!
意識到這個的我,忽然對自己的脖子産生一種極度眷戀的感覺。我雖然很想知道那是不是悶油瓶的初吻,但是我更想保住自己的命,我不想被他擰斷脖子,如果因此而死的話,被胖子知道,他肯定會笑死的。
我想到他嘴唇的觸感,以及唇齒接觸的時候,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我看着他的側臉,有點不要命地想去摸一摸的沖動。
他忽然看向我:“怎麼了?”
我用手把臉捂住:“沒什麼。”我感覺自己太不珍惜生命了,我是好不容易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