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他要被王麻子欺負,日子越過越窮。
為何單賣他有問題的種子,叫他好幾年都種不出東西。
為什麼要栽贓陷害,斷他的生計?
穆歲眼中一片猩紅,積壓在心中的憤恨就這樣發洩了出來。
力竭後的穆歲坐在一旁,喘着粗氣,眼前血霧漸漸散開,他才發現那黑衣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沒了氣。
恢複清明後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痛的,穆歲卻扯着嘴角笑了起來。身體痛的厲害,心中卻是難得的舒暢。
待他笑夠了才發現面前還有人。是個青年,蹲在他面前,拄着下巴不知看了他多久,見他看了過來,伸手摸摸頭,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開口,“小兄弟,你知道這山中要怎麼走出去嗎?”
看起來像是這山裡迷路的路人。
那青年怎麼瞧都是一副柔弱無害的模樣,穆歲提起的心又默默放了下去。他拿袖子擦了擦臉,可他渾身上下處處都是血,袖子也不例外。越擦臉上的血越多,整張臉上血迹斑斑的,瞧着更吓人了。
那青年始終面色如常,見穆歲怎麼擦都擦不幹淨,扯了一截自己的衣擺遞了過去。
“多謝。”
穆歲先是一愣,似是沒想到對方竟不怕他這副模樣,之後才伸手接過那節布料在臉上擦了起來。
他将臉上仔仔細細的擦了好幾遍,而後擡頭問那青年。“我擦幹淨了嗎?”
“還有些血,不礙事。”那青年湊近看了幾息,回道。
穆歲還想再将自己打理的幹淨些,不叫三娘和沈棠擔心。奈何小溪離這邊太遠,他沒力氣走過去。一番猶豫後,他将布料反了一面,又在臉上仔細的擦了擦。而後緩緩起身,慢吞吞的朝山洞挪去。
那青年饒有趣味的跟在後面,不知是為了一道下山,還是别有目的。
沈棠腦中嗡嗡,還沒來得及問些什麼,就看到山洞口血人似的穆歲。
“穆大哥!”
她和三娘一道起身上前,一左一右的扶住了穆歲。
“怎麼搞成這樣。”三娘說着,眼淚像斷了線似的,一個勁的直往下掉。
“沒事了。”穆歲笑着開口,渾然不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
黑衣人都被解決了,三人互相攙扶着,慢慢朝着山下走去。走到一半遇到了謝雲,于是四人結伴,後面還跟了個面生的青年。
四人從日頭初升一直走到日上中天,才走到村子的外圍。
穆歲一身血刺呼啦的,瞧着吓人,為避人耳目四人挑了偏僻的小路進村。平日裡這條路上是都是沒人的,今日除了穆歲他們還有竟還有位路人。那路人披頭散發,渾身髒兮兮的,不住的拿眼瞪着他們。
沈棠隻當這人有病,并不搭理他,扶着穆歲一路朝家走去。
那位渾身髒兮兮的路人正是周楊。
他是杏花村這幾十年來唯一的秀才,自覺有大好的前途等着,從未正眼瞧過村裡的人。
在他看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能出什麼有出息的人,不過就是一群庸庸碌碌靠天吃飯的莊稼漢,日複一日的過着望得到頭的平庸生活。
他平等的看不起村裡的每一個人,卻在穆歲這裡吃了鼈。他明明是村裡出了名的破落戶,一窮二白,名聲也不好。可偏偏京城來的那位姑娘對着他和顔悅色,有說有笑的。
他不服!他怎麼可能會被一個落魄的窮小子給比下去。
那日周楊回到書院後,左思右想的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之後便是同王麻子合謀,故意找人去那窮小子的攤前鬧事。
原想拉那小子進泥潭不得翻身,沒想到最後竟害的自己深陷牢獄。
若單因穆歲的事被關了進去,倒不算什麼麻煩事。可偏偏他在牢中失手打死了王麻子,攤上了人命官司。
那尹縣令因他的賄賂抓了那攤販後惹了許多麻煩事,本就記恨上了他。見他失手打死了人,便故意揪着這點獅子大開口。
本來隻需要多花費些錢财就能将人撈出來,周家人這次卻是連日奔波,求爺爺告奶奶的耗盡家财才才将人撈了出來。
他在牢中被關了一個多月,再出來後原本文質彬彬的書生,蓬頭垢面渾身沒一處是幹淨的。身上的衣服更是由白變黑,早瞧不出原本的模樣。
他一路挑着小路,渾渾噩噩的往家走,沒想到這樣都能碰上穆歲一行人。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周楊一想到自己這一個月受的苦,就忍不住恨恨的望向穆歲。
可對方卻根本沒認出他來,步履匆匆的離去,隻當他是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
周楊的一腔憤恨就這樣落在半空中,空蕩蕩的。
等他到了家後才發現,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家裡為了救他,從村裡的富戶一朝變成了窮光蛋。而書院聽聞了他的事情,以私德有虧為由,将他趕出了書院。
他被趕出書院不能繼續讀書,家裡也沒了錢财,日後的生計都成了問題。明明天朗氣清,他卻好似還被關在逼仄陰暗的牢中,此後餘生都被困在這裡。
耳邊有什麼碎裂的聲音,周楊知道,那是他原本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