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關天,差役不敢耽誤,步履匆匆的朝隔壁街的醫館走去。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就帶着人回到了公堂上。
那大夫是位頭發花白的老者,背着藥箱,一邊喘氣一邊跟在差役的身後。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孩,顧不得多想,當即提着藥箱上前,跪坐在男孩身旁,挽起他的袖子就要開始診脈。
他的手将将按在對方的脈搏上,那男孩的眼皮突然動了,繼而緩緩睜開了雙眼。男孩黝黑的眸中都是懵懂,他用手撐着坐起身,茫然的看向四周,全然不覺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此起彼伏的響起抽氣聲,衆人看着這男孩突然抽搐倒地不起,都認為他是得了什麼絕症,一命嗚呼了。誰知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他竟又好端端的坐了起來。除了面色蒼白了些,其他的瞧着同常人無異。
那大夫低着頭,額前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那男孩雖坐起了身,但手還在大夫手裡,落在外人眼中他正在認真診脈,殊不知他此刻心下驚懼,心思全不在看診上。旁人隻見到這男孩躺在地上,不知内情,他卻是看的真切,這男孩方才分已經氣息全無,怎料轉眼間又好端端的坐了起來。
他行醫這麼多年從未見過這種情況,隻早年在醫書中翻到過相似的例子。因從未在現實中遇到過,他一直認為那是寫書之人胡謅的,并不信真有這樣的病症。誰知大半輩子過去了,竟真有叫他遇到這種病的一天。
他努力回憶那醫書中的内容,緩緩開口:“回禀大人,這孩子得的是一種極罕見的病。隻要情緒一緊張就容易驚厥休克,待情緒平複後就能再度醒來。”
這下不消多說,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攤販是被冤枉的。
尹縣令早就想放人,一直苦于找不到借口。聽那大夫說完,正想借坡就驢,就此放了穆歲,不料沈棠搶在他前面開口:“大人,那男子誣陷家兄投毒害人,其心可誅,還望大人明察,嚴懲此人。”
尹縣令放人的話被堵在胸口,心中一陣煩躁,止不住的怨起了那姓周的小子。
若不是他,哪來的這許多麻煩事。
現下要他去哪裡找那鬧事的男子?
尹縣令正苦惱着,一瘦瘦高高的男子被圍觀中的好心人用力推了出來。
那瘦高男子佯裝鎮靜,假裝自己是不小心被人擠進來的,當即轉頭就想溜走。多虧了穆歲反應夠快,在瘦高男子被推出來的那刻就指着他大聲喊道:“是他!就是他早上抱着那男孩來我攤上鬧事的!”
堂上的差役聞言,當即綁了那男子,将他強行押上堂。
而那個适時将人推出的好心人謝雲,深藏功與名,繼續躲在人群中看熱鬧。
尹縣令這是瞌睡了有人遞枕頭,正正好。他心下大喜,手下醒目一拍,就要發落那男子。
瘦高男子這才慌了神,見縣令不由分說就要處置他,當即兩腿一軟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涕泗橫流的說道:“大人明鑒,小人也是受人指使。都是王麻子叫我這麼幹的,他給了小人三兩銀子,叫小人挑個乞兒喂些毒藥,抱去那賣木雕的攤子上,将一切都賴在那攤主身上。小人膽子小,不敢投毒,便挑了個帶病的小孩,抱去鬧事。”
“小人是有錯,但小人也是拿人錢财聽命行事阿!錯不在小人……請大人網開一面,從輕發落……”
剛抓了個瘦高男子,又扯出來個王麻子。尹縣令腦殼痛的厲害,忍不住扶額,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堂下的捕快去抓瘦高男子口中的主謀王麻子。
那頭穆歲雙目赤紅的瞪着那瘦高男子,若不是他身後的捕快眼疾手快的攔住了他。他可能就直接沖了過去,作出當堂打人的行為。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來害我?”
“我也不想這樣……”瘦高男子偏頭避開穆歲宛若吃人的目光,“我……我隻是拿錢辦事……替人消災……”
瘦高男子吞吞吐吐的說道,言語間竟将自己的責任推脫了個幹淨。
穆歲卻是聽的胸中怒火翻湧,一雙眸子紅的幾欲滴血。
他說的倒是輕巧,焉知他今日這番誣陷若是做實了,日後自己的營生就徹底斷了。
他不懂。他老老實實的賣木雕賺錢,到底礙着他們哪了?
竟不惜用如此歹毒的方法來對付他。
二人僵持間,捕快押着人到了。來人除了王麻子,竟還有個書生。原是捕快去抓人的時候,見一旁的書生眼神閃躲,十分的可疑,便一并帶了過來。
尹縣令擡眼看去,發現王麻子身旁的那書生瞧着十分的眼熟,正是前不久給他塞錢的那小子。
他額角一跳,隻覺得這麻煩事已經亂成一鍋粥,任他怎麼理都理不清。
“都是他!”瘦高男子見了王麻子,當即扯着他幹嚎道,“大人,都是他指使我的!”
“你胡說什麼!”王麻子一把甩開瘦高男子,豎着眉毛無情的開口,“我可不認識你。”
瘦高男子沒料到都到公堂上了,對方還能翻臉無情,死不認賬。他指着對方的手被氣的直哆嗦,你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王麻子冷哼一聲,心下絲毫不懼。他可不是穆歲那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小子,遇到事就扯着人來縣衙報官,以為縣令大人是個清白正直的,一定能幫他洗冤。
他早就聽聞尹縣令貪财的名聲,知曉周楊都打點好了,是以絲毫不見害怕,悠哉的抱着胳膊,嘴角噙着笑,等着看穆歲的熱鬧。
反而是一旁的周楊,心下暗自打起了鼓,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