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縣令喜滋滋的想。
誰知那錢在懷裡都還沒捂熱,衙内就闖進來一尊大佛,一開口就是叫他放人。
尹縣令雖不甘到手的鴨子就這麼飛走,可他隻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對方動動嘴皮子就能叫他丢了這官位。
他能怎麼辦?
他隻能忍着心痛,應了下來。可他還沒來得及放人,縣衙門口又響起鼓聲。
不知是誰,敲響了街鼓,高聲喊冤,引來了許多人圍觀。
将敲鼓喊冤的人帶進來一問,為的還是那攤販!
尹縣令眼前一黑,心下悔不當初。他生平頭一次,恨不得剁了自己收錢的手。
什麼無權無勢的小攤販?
前有京裡來的貴人,後有擊鼓喊冤的幫手。他可叫那姓周的小子害慘了!
青天白日,衆目睽睽的,他也不好當衆放人。隻得硬着頭皮升起了堂,審起了案。
“人已經帶來了”尹縣令重重拍下手中驚醒木,将心中的郁氣借此發出,對着堂下的沈棠說,“你有什麼冤情要述。”
沈棠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開口:“回禀大人,家兄穆歲在東市擺攤賣木雕為生。今晨有人在攤前鬧事,稱家兄賣的木雕有毒,害死了他家小孩。民女今日是為家兄喊冤。”
尹縣令為官,為的是圖财,一向不耐煩聽這些,往日都是随便聽聽糊塗了事。今日情形特殊,他隻能耐着性子聽下去。
“你口口聲聲喊冤,可有什麼證據?”
“民女身邊這孩童就是人證。他本是街邊的乞兒,靠乞讨為生。前幾日有人将他撿了回去,不過給了他一身新衣,喂了幾頓飽飯,就哄着他去家兄攤前鬧事,誣陷家兄下毒害人。”
沈棠話音落下,穆歲才注意到她身旁站着的男孩。看清那男孩樣貌後,他心下驚訝,話不過腦就脫口而出:“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
這男孩正是上午瘦高男子懷中的男孩,他發病後,瘦高男子口口聲聲喊着他害死了這孩子。
可怎麼不過小半日的功夫,這男孩就“死而複生”,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穆歲一再的打量的小男孩,見他面色蒼白,身體孱弱的像是風一吹就會倒。他疑心這是那男孩的冤魂,可他聽說鬼魂都是晚上出現的,還從沒見過青天白日晃到公堂裡的鬼魂。
再者他瞧那男孩,怎麼看都像是活人。有影子,會喘氣,他壯着膽子伸手摸了一下,入手觸感溫熱。他心中一定,确認了面前的小男孩是人非鬼後,他心中又冒出新的疑問。
瘦高男子口中死去的小男孩怎麼又“活”了過來?還和沈棠在一起?
他腦中滿滿的都是疑問,看什麼都是雲山霧罩,繞是他絞盡腦汁用力的想,怎麼都想不通眼前這情形,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沈棠剛開口,準備繼續說下去,殊料那小男孩突然出了狀況。
那小男孩自進入縣衙後,神色就十分的緊張。穆歲開口後,堂内的一幹捕快差役和門口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都紛紛将目光落在那小男孩身上。其間有打量的,有探究的,還有純純看熱鬧吃瓜的,男孩本就蒼白的面色愈發灰敗。他低着頭,暗自忍耐身體的不适,忍到最後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落在衆人眼裡,就是這小男孩毫無緣由的突然抽搐起來,衆人都被他這副模樣吓住了,愣愣的看着,一時忘了反應。
“就是這樣!”穆歲指着那男孩驚慌的叫到,“他早上就是這樣發病的……之後……之後就……”
他說到後面,聲音不自覺的抖了起來,腦中不自覺想起了早上的那幕。瘦高男子懷中抱着沒了聲息的男孩,指着他,罵他黑心,害死了人。
一聲聲斥責謾罵回響在耳邊,穆歲目光慌亂的看向四周,直到同沈棠對上目光,被她的鎮定感染,他這才找回理智,逐漸平靜了下來。
穆歲這頭才剛平靜了下來,那頭那小男孩停止了抽搐,整個人攤到在地。
堂下登時鬧做一團。
這人證還沒來得及審就倒在了那裡,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尹縣令腦中嗡嗡作響,頭痛不已,連忙喚人去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