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伸手接過簪子的那刻,穆歲心下長出口氣。
今日種種雖略有遺憾,但萬幸結果是好的。穆歲喜滋滋的回頭,心中堅信這隻是開始,之後會愈來愈好。
若先前的黴運能換來之後平安順遂的好日子,那這些年受的苦,都算不了什麼。
穆歲心中暗暗想到。
他哼着歌,腳步輕快的踏着月色回房。好心情一連維持到次日,天将擦亮,他就早早的就醒了,之後輕手輕腳的走到院中,為今日的擺攤做準備。
誰知他一擡眼,就瞧見院裡站了個人。
天蒙蒙亮,那人直愣愣的站在那裡,唬的穆歲一顆心砰砰亂跳。待他稍稍冷靜下來後,才看清那人竟是謝雲。
他垂眸站在那裡,眼睫上凝了一層水汽,整個人仿佛都變得冷冰冰的,拒人于千裡之外。同平日裡溫和的模樣大相徑庭。
穆歲隻關注到他身上的冷意,心中嘀咕着也不知他在院中站了多久,幾步上前疑惑的開口問道:
“謝兄!大清早的你站在院子裡做什麼?”
怪吓人的,這話他在心下腹诽,沒說出口。
謝雲被這麼一喚醒了神,嘴角下意識上彎,轉瞬又成了那副溫雅和煦的模樣。
“穆兄”他從袖中掏出樣東西遞了過去,“當初在山中多謝你救了我,之後還勞您一家收留我這麼久。謝某心中感激,奈何我身無長物,隻能準備這些小東西聊表謝意,還望穆兄莫要嫌棄。”
穆歲平日裡最不愛聽這樣的客套話,他耐着性子聽完,渾不在意的伸手接過謝雲遞來的東西,打開後卻是一怔,而後磕磕絆絆的開口,“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謝雲遞過來的東西有三樣,分别是兩隻金簪和一把刻刀。那金簪一隻尾端鑲着藍寶石,另一隻是蝴蝶樣式,正是他在銀樓看中卻未買的那兩隻金簪。而那把刻刀亦是做工精緻,穆歲單用看的就知道這是好東西,比他現在用的刻刀好上許多。
他實在沒想到對方嘴裡的“小東西”會如此貴重,整個人僵硬的捧着手上的東西,幹巴巴的看着謝雲。八尺高的大漢,從頭到腳都寫滿了拘謹不安。
謝雲被他這幅傻樣子逗得發笑,“這算不上什麼,穆兄你就收下吧。”
說罷他轉身離開,徒留穆歲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他怎麼感覺這厮大早上的站在院中,就是為了給他送東西的!
雖對謝雲出手的大方感到震驚,但穆歲從不是多想的性子。對方說這是謝禮,他就真當這是謝禮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他勉力壓住心中的欣喜,等到天色再亮了些,才腳步歡快的帶着東西去敲三娘的門。
三娘一開門,他徑直進了屋,眉眼帶笑迫不及待的開口,“娘,我有好東西給你。”
他說罷趕忙掏出金簪遞了過去,臉上的神情像是求表揚的大狗狗。
沉溺在欣喜中的他并未發現三娘神色的異常。
三娘遲遲未伸手去接那金簪,她昨晚撞見穆歲在沈棠屋前打轉,心中仿佛壓了快石頭,直壓的她一晚上輾轉難眠,越想愈覺得不對。
“阿歲”她眉眼沉沉,顧不得問穆歲那裡得來的金簪,直接了當的問道,“你老實同我說,你是不是看上了沈姑娘?”
“什……什麼?”
宛如一盆冷水迎頭澆了下來,穆歲愣在那兒,半天沒緩過神來。
三娘見了他這幅模樣,心下愈發笃定自己的想法。
她長歎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阿歲,人貴有自知之明,沈姑娘雖一時遇難,暫時寄住在我們穆家,可她到底是京中富貴人家嬌養着長大的,怎會……怎會看上你呢?你……”
趁早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念想,她看着穆歲,到底沒忍心将這句話說出來。
“叮咚!”
金簪掉落在地,穆歲被三娘的這番話吓的跳腳,驚恐的問道:“娘!你怎麼會這樣想!”
那可是他妹妹啊!
他再不是人,怎會對親妹妹生出那種心思!
三娘被他這話帶出火來,“你見天的湊到人家面前,對她處處留心,事事照拂,還時不時的從鎮上帶些小玩意給她。都這樣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就是來個半瞎的都能瞧出你的心思。偏你以為我好糊弄,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這種事!”
“娘!”穆歲被這話刺激到,脫口而出,“她是安安啊!”
那是他失散已久的親妹妹!他憐惜親妹妹之前吃的苦,便在力所能及處多照拂對方一些,誰知落在三娘眼裡,竟生出這樣的誤解!
話說出口,他就生了悔意。這些年他和三娘為了妹妹的事已經吵了無數次,他本想找到确切的證據再告訴三娘這事,誰知今日話趕話竟就這麼說了出來。
“穆歲!”方才還算溫聲細語的三娘此刻怒上眉梢,指着對方厲聲喝到,“你妹妹是走丢了,可你也不能随便拉一個人就說是你妹妹!”
安安還在的時候,穆歲對她一直不冷不熱的。三娘知道他一直不怎麼喜歡這個妹妹,可她沒想到有一天,他竟會指着别人說那是他妹妹。
穆歲嘴笨,他幾番張口不知該如何解釋這一切。索性他眼一閉,心一橫,直接說道:“娘,當年我們去盧城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了。路上多半都是我抱着妹妹,親妹妹是哪個我可比您清楚。安安腳踝上有個月牙形的胎記,走丢的那個假貨可沒有,她才不是我妹妹!”
“你!”三娘被氣的直哆嗦,“一派胡言!”
她不由分說的将穆歲趕出屋門,一回頭看到掉在地上的金簪,怔怔的留下一行清淚。
那頭被關在門外的穆歲也兀自生起了悶氣。
明明他說的句句都是真話,可三娘就是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