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悟裹着毛毯坐在搶救室外的長椅,頭發滴水,肌肉緊繃,表情呆滞。
檀禅意被搶救過來後,醫生說她已脫離危險。
魏悟松了口氣,艱澀開口:“她為什麼不醒?”
醫生沉思片刻問:“她是不是以前有過落水的經曆?病人明顯在回避,這種創傷再體驗的症狀就是很典型的PTSD,明天如果醒了再觀察觀察。”
葉琪最先得到消息,到了醫院,一看魏悟的狼狽樣,恨不得把人提起來罵一頓,但他忍了,打電話讓人送了幹爽的衣服和熱的食物。
葉琪為難地讓魏悟換衣服,魏悟守着檀禅意一動不動。
随後路安婳也來了。
“老師,檀小姐一定沒事的,你先把試衣服換下來好不好?”路安婳碰到魏悟的手臂,發覺她緊繃的身體都沒放松,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老師,檀小姐醒了,看到平時光彩熠熠的你,因為她而如此狼狽,難道,你不怕她心疼嗎?”
魏悟神情恍惚到衛生間換好衣服,一摸脖頸,空無一物,她慌亂地翻找髒濕的衣物,衛生間所有的角落,病床邊,仍不見那顆串着黑珠的鎖骨鍊。
魏悟終于崩潰了,她伏在檀禅意床邊,失聲恸哭。
第二天,檀禅意的父母也趕了過來,直到晚上,檀禅意轉醒,她像是不認人,眼神空洞,反應遲鈍。檀禅意的父母商議決定,把她帶回英京最好的醫院治療,魏悟沒有反駁的餘地。
接連三個月,魏悟跟管理港口的前輩邊學習邊摸索,無論多晚都會驅車趕到英京,再轉天回幕城的公司,她已經習慣了兩地通勤。
這天,魏悟休息日,她所需的辦公用品依然不離身,她輕車熟路進了療養院,推開房門,放下電腦包,卷起襯衫衣袖,摘掉腕表,接過護工手中的毛巾:“我來吧。”
護工簡單收拾了一下,離開了,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魏悟握着檀禅意的手指:“每天見你,怎麼又瘦了呢?戒指大一圈了。也不知道你在哪裡神遊,這麼好玩,還不歸家?”
外面熱浪撲面,檀禅意望着紋絲不動的窗外。
魏悟沒得到回應。
“我常常反思,哪裡惹到你了,你不要理我。”魏悟喉間發澀,哽咽地說,“你這隻手沒有救下你的老師,可我抓住你了......”
魏悟注視着檀禅意,忍不住問:“禅意,如果那顆珠子将你留在水底,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把你拉回來?”
沈施邈拎着保溫桶,帶着蔣木樨進了門,随後跟着蔣除以。
“小魏來了。”沈施邈說。
魏悟站起身,跟沈施邈問好。
這段時間,沈施邈耗盡了精氣神,面對檀禅意的遭遇,再次受到打擊。她盛好湯,試了試溫度,像喂孩童般,送到檀禅意嘴邊。
這時,魏悟的手機響了,是葉琪。
他這幾天到英京授課,知道魏悟在,便順道來療養院看望檀禅意。轉了半天給自己轉迷路了,他打電話讓魏悟下來接一趟。
魏悟出門後,蔣木樨爬到床上,認真觀察檀禅意,忽然問:“小姨今天還是不開心嗎?”
“你小姨這是......”蔣除以斟酌用詞,說,“正在思考。”
“小姨思考什麼呢?”蔣木樨問。
“或許是個很難很難的問題,”蔣除以哄道,“就像以前那樣,想不出來,不肯吃飯,也不理人。”
“那小姨這次為什麼不看小魏老師的視頻了?”
“你小姨......”蔣除以沒好意思繼續問。
“禅意她,”沈施邈也有些赧顔,艱難開口,“她遇到問題,沒有頭緒時,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瘋魔似的刷視頻......”
刷什麼視頻不知道,但肯定跟魏悟有關。
魏悟和葉琪回到病房,眼前抽象的場景差點以為進錯了病房。
檀禅意所在的房間有個超大顯示屏,被投屏的,正是剪輯後關于魏悟的各種視頻片段,還混了其他尺度的畫面。
魏悟紅着臉,手忙腳亂地關掉屏幕:“你們胡鬧什麼?那個,沈阿,阿姨,我不是這樣的,都是别人亂剪的,我跟禅意,平時,我們也不這樣......”
“啊?”沈施邈清楚自己女兒喜歡魏悟,卻從沒了解,今天這畫面太過沖擊,她剛才一直半捂着眼睛,“除以說這叫刺激療法,我們剛問過醫生,說可以試試。”
魏悟:“......小樨還在這呢。”
“她在簾子後面,戴耳機看動畫片呢,”蔣除以說,“挺有效果的,檀禅意不盯窗外了,也看得挺專注。”
難道不是你硬給人擺正過來的?
葉琪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病人,好奇地湊近瞧了瞧:“沒效果啊......”
話音剛落,他的頭發就被抓住了。
檀禅意的眸光微動,無聲道:“小,魏。”
經過幾天的治療,檀禅意徹底醒了,魏悟卻磨得徹底沒了脾氣。
“活生生的人每天圍着你轉,你眼皮都懶得擡,怎麼,就喜歡我以前那樣是吧?”魏悟覺得好笑,“是誰說,無論我什麼樣子,都很好的?葉琪那頭發,在你眼前晃一晃,就認出小魏了?”
“湯不錯,宴京樓的,2480一例,”檀禅意沉靜地拿着湯匙喝了一口,說,“你賺大錢了?”
“接着裝。”魏悟揉了揉額角,“我采訪你一下,你當時怎麼想的,那麼多人在場,你都能掉下去,泾河的水比這湯還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