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十九年三月初,文懋卿召集心腹于東宮議事。
“我當奉天子為太上皇,擇日即位。”文懋卿向衆人宣布,此消息一時震撼庭中衆人。
“殿下三思,此舉怕要留下奪位之惡名。”褚安稷禀道。
“父王病弱,我監國一年有餘,早有天子之實,易名乃衆望所歸。内外動亂安定之後,華朝三千土地盡收,百姓安居樂業,國庫充實,國本已固,當正式即位,以止朝堂内外蠢蠢欲動之心。”
“殿下何須急于此時?”秦稚幽問,“不如再等一等,按祖制繼任大統。”
“我等得了,旁人卻等不及。”文懋卿說,“監國已久,已經有人準備好趁虛而入。此時若不一鼓作氣,隻怕贻害無窮。”
公孫一适時上前:“春官府司已将太女登基大典準備齊全,随時聽候殿下命令。”
文潆泓瞟一眼褚安稷,亦應道:“潆泓一切聽長姐安排。”
“善。”文懋卿應道。
“殿下是擔心文聿策要篡位?”勐平君問。
“隻怕不止是文聿策,季臻也一定會搗亂。”簡昭想起季臻‘幾個天子’之說,依舊一陣後怕。
“正是,所以我想引出他們的部衆,一網打盡。隻差一個機會。”文懋卿說道,“如今我們各自虛與委蛇,不如就讓我創造一個機會。”
“褚大司馬,不知你可願意?”文懋卿又問。
“臣惟殿下馬首是瞻。”
“今日之謀,确實離經叛道,所以懋卿将知心人召集在此相商。可我也明白你們的家族多有顧忌,”文懋卿又面向衆人道,“若有不願者,此時盡管離去,我不追究。”
衆人不消片刻,一一跪下拜道:“惟殿下馬首是瞻。”
文懋卿點點頭,将兵冊交給勐平君,說道:“勐平君,此乃季臻的部分府兵名冊,交給你。你想辦法對他們下手,但也要想辦法不對他們下手。”
衆人一時摸不着頭腦,面面相觑後暗自揣度着文懋卿的意思。勐平君思忖片刻,向文懋卿笑道:“勐平謹從殿下旨意。”
“安稷,潆泓,登基大典,諸侯王也會參禮,你們前往迎接。”
“唯唯。”潆泓拱手道,又問,“萬一他們不來怎麼辦?”
文懋卿一笑:“那你就去找燕國子丕,他改頭換面,離開這麼久,是時候回到太女門下了。”
公孫一一愣,原來子丕也是那十三門客之一。文懋卿和勐平君瞞過了諸侯、竟也瞞過了自己人。
“芥子,那天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聽聞文懋卿召喚,趙芥子上前道:“殿下,芥子已經查明了,他們是借秋官府司和新政給自己的兵士安上身份民籍。”
“這就要從芥子近來接手的許多案件說起,”趙芥子見幾人疑惑之狀,“近來上元總有百姓糾紛,芥子一開始以為是他們借機拖住我。可是判過之後需再由虞弼、王笙二人司型、再審,他們同樣不得好處,于是我去了一趟案宗庫。”
“犯事之人先前無檔案,等我判過之後,他們自然可以留下記錄,再借殿下新政,給無主的百姓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重新登記在戶籍。”
“殿下的一番好意,就這麼被季臻鑽了空子。”簡舒怒道。
“他敢鑽空子,就要承受應有的危險。”文懋卿笑,又問趙芥子,“那些人還關着?”
“關着,有些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呢!”
“那就讓他待着,你想關多久關多久。”文懋卿道,趙芥子聽罷喜笑顔開,連連稱是。
“既然季臻狡詐,為何殿下還要留下他?”褚安稷問道。
“因為這個世道,需要這樣的人。”文懋卿道,“他眼中隻有對錯、正誤之分,不受情理所擾,加之其手段高強、心思缜密,日後定成大事。但是他的正道,需以無盡的人頭作代價,農事待興,國力不足,民智未開,如今尚不可用。”
“可季臻的部衆尚在,總有一天會發現他在東宮,到時候……”簡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像是無法理解,又像是為文懋卿難過。
文懋卿笑笑,隻道:“季侯的勢力,因何而集結,你們清楚麼?”
“因為利益,也因為信任。”文懋卿沒等他們回答,“季侯的人,無比的信任、尊崇甚至于信奉他。”
“為什麼?”
為什麼?文懋卿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是因為他無論何時都能保持公正?因為他的遠見卓識?因為他可以不分身份地位地對人加以保護?因為他從不卑躬屈膝從不高高在上?還是因為他相信命運在自己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