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謬贊,看來今日殿下得不到答案是不會放我們父子二人離開了。”他拱手道,“方才,天子找我們商讨,把吳兕提拔成小司馬。殿下還是……早做防範。”
“……”
安疆屍骨未寒,潆泓尚在為夫守孝,天子就急着要削權了嗎?她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念及此,她道:“沒有照顧好安疆,懋卿要對褚家請罪,無論褚侯和清晏兄要如何責罵,我絕無怨言。”
文懋卿深深一揖,她害死了褚家的孩子,她希望有人可以好好地懲罰她、罵她打她出出氣,也讓她可以不用這麼煎熬。
“孩子,起來。”褚北然扶起她,“既然你喊我一聲伯父,我也不拘泥于君君臣臣的繁文缛節。我隻想告訴你,于公,我們褚家早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于私,你也算是我兒媳的姐姐,有罪的哪裡是你呀?”
“……多謝!”文懋卿不知道是何心情,得到諒解應當開心才是,可是她心裡依然空落落、又沉甸甸的,她忽然意識到,是她沒有放過自己。
褚安稷此時已經整理好紛亂心緒,他悄聲道:“懋卿,褚軍傳來消息,柔然使團在路上,求娶公主和親。”
文懋卿擡眸與褚安稷對視,她直起腰來,亦低聲回道:“謝謝你,清晏兄。”
“齊地之戰,懋卿許過一個誓言。”文懋卿揚起傲然的笑容,“不和親、不割地,不知勝負時已是此心,如今勝局已定,何物可易之?”
她朝二人拱手告辭,褚北然看着她的背影,對褚安稷說:“這是傳給天子的消息,不可傳外,你以為你小聲告密,我就聽不見了?”
“父親,我……”
“安稷……”褚北然握住褚安稷的肩膀,“你當真放下了?”
“呵。”褚安稷慘然一笑,又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心悅的女子說“懋卿甘願尚公子,立江山、安社稷後方成家”,現在擊退柔然,收複失地,他也算是可以成家了。
褚安稷自嘲道:“我今日,也算是成親了。”
見過褚家父子,文懋卿即刻宣秦稚幽入宮:“好稚幽,我這一天可都沒閑着,不如你陪我一起用晚膳?順便講講你這段時間這個冢宰當得怎麼樣。”
“一見就讓稚幽述職。”秦稚幽氣笑了,說道,“今日偏不談這個,稚幽想聽殿下說說這段時間過得好不好……殿下笑什麼?”
“笑你剛剛那副樣子,像極了你的兄長。”
“铛——”稚幽手中的酒盞敲在簠簋上,發出沉重的碰撞之聲。他慌忙整理着桌面,忍着顫聲道:“稚幽也很擔心,兄長久未傳信……”
秦逸對稚幽而言如父如兄,他如此憂心也是正常,于是文懋卿幫着稚幽一起整理,開門見山:“稚幽,我為你定一門親事可好?”
“殿下!”
見秦稚幽恍若雷擊的模樣,文懋卿道:“玉朗在信中說,你與沅芷情投意合,我想為你向蘇家提親……”
“不可!”秦稚幽反應劇烈,吓了文懋卿一跳。秦稚幽自然也意識到不妥,又溫聲解釋道:“稚幽此時不便成親。”
“你不想娶沅芷?”
“……殿下,秦家族人屍骨未寒,稚幽得為他們披喪。”
秦稚幽話說得磕磕巴巴,卻情真意切,文懋卿也柔和了眉眼,拉着他重新坐下:“是我唐突了。但是,我不想沅芷重蹈覆轍,走了佑兒的路,你明白嗎?”
“殿下是說……”
文懋卿點點頭:“适婚的公主就剩那麼一個,他們打誰的主意實在不難猜。既然你們兩情相悅,我便想尋一條溫和的路子斷了他們的念頭,父王那邊我會去說……”
“那麼稚幽該做些什麼?”
“去蘇府。”
秦稚幽垂眸思索片刻:“稚幽明白了。蘇大司徒為上元文人之首,清楚記錄着殿下‘不和親’的諾言。他又是沅芷的伯父,若是由蘇司徒率先對和親之事發難,想來朝堂之上将難有人對殿下施壓。再者,稚幽與蘇府親近,也是向世家表明秦府、殿下與蘇家的關系,打歪主意的人若要下手,定要三思而後行。”
見文懋卿用奇怪又好笑的眼神望着他,秦稚幽誠懇發問:“稚幽是哪裡分析錯了,請殿下賜教。”
“倒是沒有錯,”文懋卿抿嘴笑道,“但都不是我讓你去的主要目的。”
“這……”秦稚幽此時可謂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問,“那主要目的是……”
“讨好你的未來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