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回宮!你二人去通知秋官府司、夏官府司,”董承铎吩咐道,“其餘人繼續搜尋,救出殿下和謝家主。”
“大公子!前面有人!”
董承铎衆人上前,隻見護城内河對岸,謝弢口角沾着鮮血,群青色的袍子染上紅色,顯得冶麗異常,她此刻已經沒有氣力再去思考,她強撐着站起來,搖搖晃晃往另一邊去,這副地獄裡逃出來的惡鬼模樣令齊人驚駭不已,叫其一時不敢動手。
再往謝弢走的方向一看,是文懋卿。一個年輕人猶猶豫豫地拿起手中鋤頭,狠狠往文懋卿身上一砸,鋤頭紮在皮膚裡,又連帶着血肉生生被拔出來,文懋卿痛得差點跪倒在地,反手奪過年輕人的鋤頭,定了定心神,一揮将鋤頭擲出去。
董承铎慌張拉弓對準齊民,可這些人是舊諸侯家族,殺不得,可他們又傷了當今太女,不能不囚,董承铎一時犯了難。
“殿下!謝家主!”董承铎還是放下弓箭,大呼,“都跟我繞河救人!”
“謝弢!”文懋卿聲如泣血,董承铎再看去,隻見謝弢失去生氣,慢慢倒在文懋卿懷裡。文懋卿撲在謝弢身前,周圍的齊民鬥得發了恨,絲毫沒有注意他們的拳頭盡數落在了文懋卿身上。
“殿下!”董承铎大駭,此時也管不了許多,“弓箭手!”
“衆将士聽令,今日在場齊民,全部拿下!押入秋官府司候審!”正在董承铎不知所措之間,一人領兵沖進去,将所有人一并拿下。
“趙大人。”董承铎見救星到來,領小隊趕過去向她行禮。
趙芥子回禮,又道:“多虧董大公子通知秋官府司,芥子才能及時趕到,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請董大公子去一趟秋官府司,将今日情況細細說明。”
黑袍軍已經将現場圍了個水洩不通,董承铎在外隻見兵士押着齊民一波一波往外走,又有人抱着兩個女子上馬回宮,他垂眸思索片刻,拱手道:“承铎失職,還請趙司判通融,讓我看一眼殿下和謝家主……”
趙芥子攔住他,冷聲笑道:“董大公子是需要芥子再說清楚一些嗎?齊民無故掙脫繩索,又忽然暴動,我等懷疑董大公子也有嫌疑。”
“你懷疑我?”董承铎不敢相信,他見趙芥子和黑袍軍毫無情面可言,冷哧一聲随兵士去往秋官府司。
趙芥子審問幾番,董承铎與小隊中人都是統一說辭,又關押衆人大約三柱香的時間,她終是相信董承铎無辜,親自将他釋放。
“怎麼,趙司判查明真相了?”董承铎靠在牢門上,出言刺道。
趙芥子短促地歎了一口氣:“查不出的話,恐怕我小命難保。”
“怎麼?”董承铎站直身子。趙芥子環視左右,靠近他耳邊低聲道:“謝家主,死了。”
董承铎大驚:“你胡說吧!”趙芥子隻一臉頹然,蹲在地上搖搖頭,不講話。董承铎又問:“那殿下呢?”
“殿下洪福齊天,命是保住了,但哀極怒極,命我們三月之内找出幕後真兇,否則謝家主下葬之日,就是我們流放之日。”趙芥子捂住臉,“毫無頭緒,如何去查?”
“謝家主……死了?”董承铎反反複複嗫喏着同一句話,趙芥子煩了,站起身就往外走:“你大可入宮一看,殿下念其大義,特賜謝家主停靈于上元宗廟,以示其忠義。”
“等等!”董承铎伸出手,見趙芥子停住,他繼續說,“東城門阆人曾說,他聽天子之命行事。”
趙芥子一愣,忽而道:“完了,這下,還該不該查……”
謝家主身亡的消息在上元城不胫而走,家家戶戶為紀念她挂上白色燈籠,一如多年前謝夫子身亡時的模樣。三日之後白色燈籠又被取下,也一如當年。
謝弢入殓,文懋卿親自為其守靈,詹子伏地痛哭不已,朝臣、王子王姬都前來吊唁。
文聿策已然回朝,他為謝弢點上三柱香:“聽聞長姐也受傷了,怎麼不好好歇着?”
“兇手還未找到,我寝食難安。”文懋卿回道,抓住文聿策掀開白布的手,“聿策弟弟這是在做什麼?”
“入殓之前想讓謝家主透透氣罷了。”
文懋卿按下他的手:“不必了,讓家主入土為安吧。”
“聿策尚未見過家主,不如讓聿策為她描畫遺容,送給殿下以作慰藉。”
“公孫小宗伯已作數副忠臣畫像懸挂宗廟,”文懋卿指着周圍的畫作,“聿策弟弟還是不要驚擾謝家主。”
“殿下所言甚是。”文聿策一揖,“那就讓聿策送殿下回宮歇息吧,該換藥了。”
文懋卿點點頭,轉身離開。背後詹子忽驚呼道:“王子這是做什麼!”
文懋卿回頭,見白布已然掀開,謝弢安安靜靜躺在其中。她雙眼含淚,怒氣上湧:“文聿策,你讀的聖賢書教了你什麼!”
文聿策大驚,忙伸手探謝弢鼻息,竟真的死了!
“放肆!”文懋卿推開文聿策,“來人,帶王子下去,面壁思過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