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傷勢未好,起來說話。”文懋卿将他扶起,對燕王道,“就在我們等候宋衛消息時,燕王,我意外救下了潆泓小隊裡的一個人。”
文懋卿示意褚七繼續。褚七道:“一開始,我們發現異族身影,向宋衛諸侯求援,他們不肯,将我們趕出城外。我們隻好回淮水驿站,卻發現粉侯已經沖進齊營,還發現護國公主也被困在其中。”
“可沒想到一切都是齊賊的陰謀!小司馬夫婦以不足千騎抵抗齊軍三萬,末将無能,被小司馬夫婦送出敵軍包圍再次求援。”
褚七變得激動起來,他惡聲道:“這次,宋衛兩國諸侯聽聞我軍将敗,戲稱褚安疆隻是個粉侯,小司馬又沒有天子文書,恕難聽令,依舊不願派出援兵。可是,不救也罷,卻還殺了我們送信求救的人,三人去,隻有我一人回!”
“這……”燕王無措地看向文懋卿,身子後靠擠在椅背上。
“他們怕。”文懋卿嗤笑一聲,“他們也會怕。”
文懋卿眼裡露出鮮紅的顔色,燕王見狀竟覺可怖,隻連忙轉移話題,繼續問道:“然後?”
“粉侯與小司馬生死未蔔……”回想到這裡,褚七聲有顫抖,“而我從宋國逃出來後一路向東逃,最終暈倒在燕國附近被殿下所救。”
燕王面露不忍:“你們确實受苦了……可是,宋衛終究是諸侯王……”
“燕王放心,大敵當前,我不會真的對他們怎麼樣的。”
“殿下,守臣請罪!”宋王、衛王俯身恭敬道,可他們悄悄交換眼神的動作并未逃過文懋卿的眼睛。
他們根本沒有請罪之心,隻是看準了文懋卿無重兵保護、需要靠他們退敵,覺得文懋卿會因此不敢罰他們罷了——現在自己出來請罪,要比之後文懋卿将證據甩在他們眼前給他們安上罪名要好得多。
可是,他們這次想錯了。
“确實有罪。”文懋卿擲地有聲,滿意地見二人臉色一變,“通敵辱國、殘害同胞,死罪。”
“殿下!殿下這是冤枉守臣!守臣根本沒有做過的事恕守臣不能認!”衛王怒道,“殿下身無倚仗,若守臣貿然出兵與小司馬之師一同死在淮水,殿下便可堂而皇之占據衛國;可守臣謹慎閉國門不戰,殿下又要以強加之罪奪取守臣之師,殿下此心……”
“衛王倒是給吾安了好大一個罪。”文懋卿笑,卻令人生懼意,“若是吾未能及時從淮水回來,衛王豈不是要謹慎到柔然南北夾擊直逼上元?”
衛王咚一聲跪伏在地,文懋卿繼續道:“衛王怕吾侵吞衛國兵力?”
她一個翻身将燕王懸于廳堂的弓箭取下,弦聲一震,衛王的衣袍便被釘在地上,她笑了兩聲道:“笑話——黑袍軍聽令!”
聲甫落下,燕王殿外無數将士齊聲應是,以戟震地,響聲震天動地,直直掀翻屋瓦,更有一人領精兵直接沖入殿中拱手道:“殿下,黑袍軍在此!”
“殿下!”宋王忙道,“何須如此?”
“衛王不是好奇吾之倚仗麼?”文懋卿笑,“讓他看看吾是否真的需要強奪衛王之師。”
衛王吓得瑟瑟發抖連求饒都不敢,宋王上前道:“恕守臣直言,衛王有此憂慮也是難免,那日通信之人忽然請軍,我們自然要辨别真假。”
見文懋卿不為所動,宋王繼續道:“若殿下今日真的将守臣二人誅殺,一者大敵當前,内讧實在有損士氣;二者殿下向諸侯發難之事傳出去,天下諸侯世家豈不人人自危?”
燕王一下坐直了身子,覺得宋王說得有理。文懋卿心中哂笑,宋王故意将燕王拖入其中不過是想拉同盟一起壓制她罷了。
她笑道:“吾向不忠背國之諸侯發難,諸侯世家何來自危,難不成他們個個有背離之心?他們見吾不肯輕饒叛賊,自然不敢有反心;若他們再見吾厚待燕王,自然知道吾并非苛待諸侯。”
“守臣不敢。”燕王行禮道。
文懋卿笑着将他扶起,柔聲道:“燕王不必過謙,此次伐齊,首功非燕王莫屬,吾雖非父王這般聖明之主,卻也懂得論功行賞的道理,更何況燕王本就是懋卿親族長輩,沒有隔着外人,懋卿更該善待燕王才是。”
“沒有隔着外人”就是說的燕王與宋衛王之間始終并非親族了,文懋卿說得有理,燕王一時在兩邊動搖不定。
見此文懋卿繼續道:“懋卿臨危受命,幸得燕王援手,待華朝安穩之後,燕王自然為懋卿仲父。我之所以如此氣惱宋衛所為,不過是恨其險些毀國之根基。齊國勾結外賊,傷民勞民無數,若非潆泓、歲和以身阻之,齊賊奸計得逞,不要說宋衛不保,燕國、上元同樣要淪陷。”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這個道理連懋卿都懂,懋卿不相信兩位諸侯不明白。”
“守臣根本不知齊人與外賊勾結,更不知小司馬與粉侯真的掉入陷阱,宋國本就邊隅小國,一旦中計,連自保之力都沒有,不說守臣性命堪憂,連宋國百姓都要遭殃,守臣怎敢冒險啊!”宋王見再難辯駁,立刻抓住文懋卿的話中漏洞說道,衛王見狀,亦是同樣說辭。
燕王雖站定文懋卿這邊,可也擔憂宋衛二王一滅下一個就輪到自己,因而也向文懋卿求情。
文懋卿本就隻想着敲打二人,逼其出兵,并沒有現在發難的意思,便也借着燕王台階下來,道:“如此想來,你二人亦有難處,我可以不罰。隻是我命你二人立即點兵,同滅内賊,共抗外侮,不得推辭。”
二人唯唯不敢多言,文懋卿笑而離去,黑袍軍緊跟其後。宋衛王見人都走了,對視一眼,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