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諸侯王、告訴天子我們不回去了,華朝安置不了的流民全都跟我去谯蜀,吃他們的糧食牛羊,喝他們的水酒,搶他們的房舍珍寶!”
“谯蜀喜歡我們的邊境,我們就去他們的都城營帳!反正有諸侯、有褚家、董家守着華朝,我們不怕自己的家園會被占領,等他們殺不盡我們、搶不過我們,我們就傳信給天子将他們一網打盡,好不好!”
“好!”“好!”
這下突突嘉也明白文懋卿的意思了,聯系她先前将焦點轉移到柔然,真真好一出破釜沉舟。她半威脅半以理逼他退出谯蜀的聯盟,又逼得谯蜀使臣好好考慮是不是要現在下手。
突突嘉看向文懋卿,她臉上身上浸透了敵人、百姓和她自己的血液,泛紅的眼眶裡閃耀着如同燎盡草原的大火般的眼神,就是她這一副瘋魔的模樣,讓人不得不信她做得出來所說的一切。
“你身為大朝王姬,怎能做出如此遺臭萬年之事?”
“我若在此被你暗害,連留名史書的可能都不存在,還管什麼遺臭萬年?隻一句話,你退不退兵?”
巴哈杜爾思索片刻,又道:“你怕這些人死,又怎麼會做出不顧他們性命的事?先前不過是騙我的……”
“我是怕他們死,更怕他們白白犧牲!現在你以谯蜀兵力對戰我華朝弱民,我勝算幾何?左右一死,不如先扒掉你一層皮,若我今日不幸殒命于此……”文懋卿将使臣绶帶抽出系在腕上,環視周圍百姓道,“但凡有一人活下來,請将我先前所言告知褚小司馬和達希爾王子,讓谯蜀為我、為我子民償命!”
“突突嘉王子會給我這個薄面的對吧?”文懋卿看向手中匕首指着的人,像是露出一個笑容。
先前的少年高聲道:“與王姬同生死,共進退!”
“與王姬同生死,共進退!”
文懋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隻是她臉上沾着血、神情亦扭曲,看上去有些可怖。巴哈杜爾猶豫不已,若進,他怕真有文懋卿所說後果;若退,現在正是擒獲甚至誅殺聯盟使臣的大好時機……
文懋卿見巴哈杜爾猶豫,立刻有意低聲問道:“小友,你說援軍要來,現在他到哪裡了?攜兵幾何?”
少年領會其意,答道:“最晚也不會超過一盞茶的功夫。”
“善!”文懋卿笑道。
巴哈杜爾見其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又隐約聽見“援軍”“攜兵”幾個字眼,已經确定文懋卿是還有後招,心下道是留得青山在,因而行了個漢人禮道:“長王姬,雖兩國交戰,但我們還是光明正大在戰場上一較勝負罷!撤!”
文懋卿心中諷刺已經壓不住,面上卻還是笑着,直到谯蜀軍馬已經盡數撤離,她才卸下勁來,肩膀上的傷口還沒有包紮,血一直流止不住,她也不管,對突突嘉道:“你我恩怨已清,王子請回,告訴哈裡塞,我期待着和他了結一切。”
隻是突突嘉沒動也沒說話,她皺眉道:“王子要反悔?你現在隻剩兩支精兵,萬不可能全身而退,還不快走?”
突突嘉還是不回她,她也一直以防備的姿态面對着突突嘉,身後百姓沒有文懋卿的命令,也不動作。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有兵馬靠近的聲音,文懋卿霎時戒備起來。
“長姐!”
“潆泓?”文懋卿聽見熟悉的聲音松懈下來,不小心牽扯到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突突嘉看了看還有些許距離的華朝人,這時候才動了,他三兩下奪回文懋卿手中的匕首,對文懋卿說:
“你真是一匹不可馴服的野狼。”
“你才是真正的瘋子。”
“潆泓,你看看,這血已經止住了。”文懋卿看着潆泓難得的冷臉,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潆泓歎氣,一來就見着文懋卿滿身滿臉的血迹,吓得心都要驟停了,本以為是那柔然人做的,卻聽身邊的少年說是公主自己刺的,這前因後果一聽起來,她忽然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是不是吓着你了?”文懋卿想了想,問道,“這傷口隻是看着可怕,我不……啊!”
潆泓用力往那傷上一按,扯了布帛給文懋卿簡單包紮了傷口,說道:“嘴硬。”
嘴硬心軟的大有人在。文懋卿看着潆泓給她把馬匹牽來,笑道:“是是是,我嘴硬。”
“回營之後要讓須彌女公子給你好好瞧瞧,仔細傷口不要發炎才好。”潆泓怕文懋卿抓不住缰繩,讓她坐在自己身後。
“好。”文懋卿應道,“這些百姓,我們一起帶回去,給他們找個安居之所;還有佑兒,佑兒在月氏,找個人告訴她這邊一切都好,不然她又要擔心……”
“長姐,你就好好歇着吧!”潆泓安撫道,“我會好好安頓流民,也會着人通知佑兒的。”
“那我就睡一小會兒,回營先換身衣裳,免得……”文懋卿靠在潆泓背上,越說眼皮越沉,“免得叫他們擔心。”
還是沒能來得及換幹淨衣裳。
潆泓将文懋卿帶回營地時,衆人早已等候在營口。
“臣褚安稷罪該萬死,未能及時營救王姬,輕敵令我軍折損,甘受軍令處置,杖責五十。”
稚幽道:“王姬!如今戰事未休,這五十棍下去怕是……”
“進帳再說。”文懋卿疲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