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天子!浔陽來報!”殿外寺人通傳,卻見季侯領着一兵士進來。簡舒細細瞧了瞧,兵士着驿站之服,她心中不由奇怪,季侯怎趟渾水來了?
“季臻見過天子,天子福壽綿長。”季臻微微俯首算是行禮,兵士跪伏在地。
文夔颔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季臻側目看跪着的兵士一眼,兵士即刻禀道:“天子,潆泓王姬和褚二公子于虢地演兵,接到褚營求救,稱虞家派兵圍剿邊境駐防将士!他們已經即刻趕往褚營支援!”
“放肆!”文夔重重捶在案幾上,“他這是要通敵賣國!放肆!”他又看向傳話兵士:“你等冒死傳信有功,賞!”
“奴不敢要賞,還有一事禀告。”那人頓了頓,結結巴巴道:“長王姬……王姬沒了。”
“豈有此理!”文夔拍案而起,怒道,“你可知咒詛王姬是何罪名!”
簡舒聞言也先是一晃身形,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季臻微不可察地看了簡舒一眼,又垂眸不說話。
“天子息怒!簡夫人息怒!”兵士驚道,“奴也不知道,隻是王姬在浔陽驿站歇腳時,虞家派遣兵士一同跟随;出發沒多久,便傳來消息說王姬的車辇自燃,屍骨無存……”
簡舒唰得跌坐在地上,文夔也不受控制地後退幾步跌坐禦座,面上又是悲痛又是悔恨,竟召來季臻道:“辭青!他說的可是真的?”
季臻搖了搖頭:“臣鞭長莫及。”
“懋卿……”文夔搖搖頭,還是不敢相信,“她機警無雙,定是障眼法……”
簡舒撐住案幾緩緩站了起來,目光染了一層薄霧般的眼淚,懇切道:“一定是這樣。懋卿她……”
文夔聽到簡舒的聲音,回過頭握住她雙臂:“懋卿向來與你交好,她出使前一定跟你說過她的打算。你告訴予一人,這隻是她權宜之計!說!”
簡舒忍在眼眶裡的淚掉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季臻皺了皺眉,他不由也開始懷疑文懋卿是否真的以命做餌,他的探子沒有文懋卿的消息,也沒找到文懋卿的屍首——莫不是真的屍骨無存?
左胸口忽然有些漲漲的。季臻想,可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他上前一步道:“禀天子,長王姬秘密出行,何以會被虞家發現利用呢?臣請天子三思!”
文夔從狂轟亂炸般的消息中回神,眉間一凜,抓住虞巳良的衣襟:“虞家到底還有什麼陰私勾當!說!”
“天子!”虞巳良戰戰兢兢地從袖中掏出一卷軸高舉過頭頂,俯身又道,“老臣實在不知虞沖有什麼計劃,隻能呈上虞沖的家族圖譜,乃紫竹生前交付,請天子過目。”
文夔一把抓過圖譜,展卷細看。這圖長約三尺,上附人物小像及任職府司官職,他認定虞家肯定有人潛入宮中,故而格外留神。
忽聞簡舒在旁道:“天子請看,這人像極了前些年刺殺聿策王子的午章。”
文夔将卷軸與秋官府司的卷宗比對,自然也留意到了這刺客,偷盜私了不是稀罕事,隻是與這人糾纏的賭馬鋪、典當行都是虞家所有,這就很是稀罕了。
“他倒是懂得怎麼逼人賣命,殘害予一人的親子!”文夔怒火不斷積攢,就待一個爆發的口子。
簡舒這時指向一個小像:“這人有些像……”她頓了頓,看向祿正。祿正此時兩股戰戰,幾欲跌倒。
文夔定睛一看,怒上心頭,将卷軸與之一比對,頓時把畫卷往桌上一摔:“人都安插到宮中來了,好!好啊!”
他将身邊的祿正抓到身邊扔到地上,叱道:“予一人待你不薄,你卻做出吃裡爬外的混賬事來!”
祿正不住磕頭求饒,文夔将他踹翻,忿道:“給虞家通風報信,殘害王姬!滾開!”大手一揮召來兵士将其帶下去問罪。
“虞齊交往密切,”季臻趁熱打鐵,“齊諸侯那邊要不要……”
文夔冷笑:“讓人吩咐下去,傳令給齊家,虞氏作亂,處死虞沖一族,除虞巳良,其餘旁支皆流放。另外,封鎖王姬已殁的消息,讓齊家護送懋卿回上元。看看齊家會給予一人帶來什麼驚喜。”
季臻想,文夔一是擔心文懋卿是被虞齊囚禁而非自燃,因而試探一番;二是想若文懋卿死了,便治齊家不力之罪,為她複仇,若文懋卿活着,便可保文懋卿安然無恙。如此看來文夔對文懋卿當真有幾分慈父之意,也有幾分智計。
“辭青,你與虞巳良去秋官府司審問虞氏,看看他……”
“天子!”董承宣全副武裝,急急踏入信陽殿,“虞家叛賊殺了押解虞沖的禁軍,虞沖如今已帶着其整個虞家府兵反了!”
文夔出乎意料地沒有被這一消息吓倒,他像是一隻等待了許久的雄獅:“承宣,傳令下去。虞沖,殺害王姬、蓄意謀反、通敵賣國,罪該萬死。作亂者,一個不留。”
“等等!”文夔又叫住他,“虞沖,生擒。”
“是。”董承宣領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