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四月初,褚七收到信使快馬送來的文書,急匆匆往褚安稷營帳中趕,邊跑邊喊:“小司馬,天子文書!”
褚安稷本看着兵書,聞言三步并作兩步出帳相迎,取文書相看。
“小司馬,天子有何旨意?”
褚安稷露出笑容,而後卻愈發凝重:“長王姬以天子名義來褚營探視諸位。”
“這是好事啊!”褚七為褚安稷高興,但見褚安稷皺着眉頭,又問,“小司馬為何愁眉不展?”
“文書中說,王姬身負使命,要褚營竭盡全力保全其安危。”褚安稷疑惑道,“我覺着奇怪。”
“奇怪?”褚七問,“以往朝臣來邊境犒勞戰士,褚家軍也要負此責任,更何況此次來的是天子之女,他多加囑咐也是正常。”
褚安稷舒一口氣,隻勉強一笑。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因而反複琢磨文書,可卻沒看出什麼不對,心道是自己多疑,笑道:“即刻派行司馬領兵迎接王姬。”
“唯唯。”褚七也笑道,隻是轉身還沒走出幾步,又有人禀報,說王姬之師已至!
褚七冷汗直下:“文書與犒勞之師同時而至,隻怕其中有詐啊!”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褚安稷此時反而鎮定下來,“随我前去。”
“褚小司馬,你可知罪!”褚安稷二人方至營地門前,一元士當即發難。
“你是何人?”褚七見小司馬被冒犯,怒道。
“小臣錯德,奉天子之命護送王姬前來褚營。”錯德向天上拱手,傲然道。
褚安稷亦拱手施禮,問道:“文書才至褚營,安稷未能接駕,實乃安稷不是。隻是不知王姬現在何處?我等立即派人相迎。”
“這正是我要問罪之處!”錯德大呼,“褚小司馬辦事不力,緻使王姬為奸人所害,失職之罪當革職查辦!”
“你!”褚七上前攔在褚安稷面前,褚安稷心亂如麻,也顧不得錯德說要治罪,追問道:“王姬怎麼了?”
“哼。褚小司馬既然已經聽清,就莫要惺惺作态!”錯德咄咄逼人,“王姬已遭不測,褚小司馬已收文書卻懈怠接駕,此乃藐視天子、抗旨不遵!”
“張大你的狗耳朵聽清楚!天子文書不過一刻前才到褚營,我們何來時間接駕?又哪裡有抗旨之事?”褚七怒道,右手按在腰間刀柄之上,正是蓄勢待發。褚營衆将士亦是如此。
“好啊!難不成你們要斬朝臣謀反不成?”錯德驚慌退後兩步,身後兵士堪堪扶住他。
王姬已遭不測?褚安稷心頭大亂,又覺得此間波詭雲谲,疑點重重,正當他要發問,卻見錯德身後緩緩走來一個青衣少年。
“褚小司馬。”稚幽一揖,見褚安稷要與他相認,在袖中偷偷擺手示意,見褚安稷明白他意思,稚幽繼續說道,“小司馬若任由營中将士恐吓我等,隻怕對小司馬無分毫益處。”
“請公子明示。”褚安稷凝神,揮手示意麾下兵士退去。
“我等随王姬前來犒勞褚營,未料途中遭人埋伏,王姬所承車辇爆炸起火,王姬生死不知。”稚幽道,“不知給褚小司馬送文書的人是誰?可否請他相見?”
褚七主動上前,磊落道:“正是我。”
“那又是誰給你送的文書?”
“誰?”褚七摸了摸後腦,“我還真不認識,誰能保證認識每個信使?”
“這麼說,送文書而來的人未持白旄?”
“當然沒有!哪有犒賞三軍的朝臣持白旄的?那玩意兒不是出使用的麼?”褚七大剌剌回道。褚安稷卻福至心靈,一下明白了稚幽的意思,原來文書中“身負使命”是這個意思。
稚幽點點頭,正要再問,錯德卻上前阻攔道:“公子稚幽,何須多言?褚小司馬失職是不争的事實,不如就地捉拿,發落圜土待審。”
“蹭蹭”刀劍出鞘之聲霎時響起,錯德見狀躲在稚幽身後,大罵道:“你們想造反不成?别忘了,你們的親眷尚在上元,糧草也都要靠上元運來!倘我一死,你們和你們的親族都得以謀反罪處死!”
兵士們被戳中軟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已收回武器。
稚幽見态提議:“不如讓稚幽與小司馬私下談談,細數小司馬之責,好叫他心服口服。元士一路奔波辛苦,問責之事便不勞煩你,否則褚家怪罪下來……”
有人給他當刀使,錯德自然求之不得,當即道:“也罷,就先讓褚小司馬禁足帳中,我已傳信回上元,等天子親自為小司馬降罰!”
他與稚幽又客套了幾句,方領着身後一群人大搖大擺進了褚營。路過褚安稷,錯德好心警告道:“小司馬可要想好這一幹人性命,造反之罪,誰都擔不得啊!”
“浔陽驿站元士求見季侯。”話說那日與公子逸分别後,二人快馬加鞭趕往上元,唯恐落人一步,如今不過四月半,想來褚營那邊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不能比他們更快。
王笙從季侯府出來,與二人一一見禮,二人當即拿出公子逸給的王姬印信道:“小臣有要事禀告,請大人引薦季侯。”
王笙接過印信,卻是看也不看,道:“請二位進來,季侯正在中堂。”
二人心道印信果然好用,也便放下心來。及至中堂,隻見一清癯士人坐在羅漢桌旁,雖簡樸卻氣勢非凡,邊上還有一隻狸奴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