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一……詠微……
文懋卿暗罵道,有什麼可想的?他都不來尋你。
文懋卿神情落寞,郁郁站着好一會兒,等她反應過來,公子逸等人卻不見了。
她驚惶地在四周尋找他們的身影,她走過街燈,跑過食肆,她在晚冬的霧氣裡探尋了一個又一個人,在喧鬧中搜索熟悉的聲音,就像在夢裡。
可是她沒有找到,她跑出太遠,于是轉身。那長街長,對面有一個金衣華服、點塵不驚的小公子。小公子眉間有紅痣,雙目明亮,專注而期盼地望着她。
喜悅湧上心頭,文懋卿嘴角揚起,可是她也有一點怨他,就一點點,所以她沒有主動向前。但小公子也沒有上前,她有些羞惱,垂首要走。
“懋卿!”一雙幹淨秀氣的手抓住文懋卿。公孫一眼中濕潤,顯得他看向文懋卿的目光更加灼人。
“嗯。”文懋卿悶聲應了,偷偷看他一眼又垂下,反應過來,“你、你與他們串通好了!”
“嗯。”公孫一坦率承認,雙手握住文懋卿的手,“我……我……”文懋卿擡頭看他,想聽他要說什麼。
他眉眼缱绻卻堅貞熱烈,看着文懋卿的眼睛說:“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文懋卿僅剩的一點點怨也消散了,她看着他滿眼都是她的身影,隻有滿腔的喜歡:“喚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公孫一綻開一個笑容,看不出清冷公子的模樣。文懋卿從懷裡拿出一個細緻折好的絹帕,兩根玉似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掀開,是兩束紅線捆好、系在一起的頭發。
她遞給公孫一,擡眼看他,柔情似水,隻覺有再多話語也不知如何開口,隻道:“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公孫一妥帖将頭發收好,藏在心口。他目光克制,隻說冬日裡冷,紅着臉強行将文懋卿攏在鶴裘之中,竊笑着低頭在她頭發上落下一個吻。
“懋卿,我已決心正式拜入屈宗伯門下。”公孫一道,“天家行事,凡動必蔔。隻有在那裡,我才能保護你。”
文懋卿撤出他懷抱:“詠微,你不必如此。”
“我非要如此。”公孫一伸手去暖她臉頰,笑道,“何況我通曉天文地理,尤擅陰陽人和,略懂奇門八卦,春官府司将将配得上我。”
傳聞中公孫家的公子孤高博學,文懋卿卻堪堪窺得他的些許孩子氣,順着他笑道:“不知道和我一起放花燈能不能配得上公孫公子?”
“詠微之幸。”公孫一淺笑着,俯身行禮。
文懋卿大大方方地拉過他的手往河邊走去,那裡已是很多人,河面燈火交相輝映。文懋卿找了一圈沒看見潆泓一行人,隻好與公孫一商量先去買兩盞燈。
“懋卿?”文懋卿聞聲回頭,是簡昭和褚安稷,她抽回手向二人行禮。
褚安稷一個箭步扶起她的手,提議道:“我們同去與他們彙合。”
公孫一看着褚安稷握住文懋卿的手,心裡憋着氣,又順着手臂看向褚安稷,最後忍無可忍地挪開視線。他保持着世家氣度沒有作聲,文懋卿卻發現了,她低頭偷笑,取下脖子上的長命鎖給褚安稷。
“大公子,這長命鎖懋卿自幼帶着,說是稀世珍寶也不為過,今日贈予大公子。”公孫一委屈氣惱地望向文懋卿,文懋卿笑笑又說,“今後大公子覓得心上人,且當它是文家的祝福,大可以此物相贈。正如宮宴上懋卿所言,我願與大公子為一生知己。”
褚安稷伸手接過,頗為潇灑道:“我明白王姬的意思,可我還是那句話——‘安稷願聘卿為妻’。”
文懋卿隻笑,不置一辭。心道褚安稷不過是出于道義、出于家族考量覺得她适合為褚婦罷了,可是适合怎麼能是愛呢?他年少俊朗、戰功赫赫、穩重溫柔,沒有女子會不喜歡的,他适合飛揚恣意的人生,也會找到真正心儀之人——隻是不可能是她。
“走吧,我帶路去找公子逸。”簡昭打破尴尬的沉默,攬過褚安稷先行,文懋卿二人落後兩步跟着。
“我也要。”公孫一悄悄說。文懋卿笑:“要什麼,長命鎖?”
“不要那些俗物,”公孫一假正經道,借着衣袍的掩蔽攀上文懋卿的手十指緊扣,“要牽手。”
這時簡昭悄悄回頭,看了眼文懋卿,又看了眼公孫一,眼神暗示文懋卿問:“是他了?”文懋卿明白他意思,悄悄瞥一眼公孫一——那小公子耳朵還是紅紅的,她回視簡昭微微點頭:
“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