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懋卿!”“長姐!”
怕是文懋卿殿庭受罰的消息早已傳遍宮中。六英宮内早已聚集了擔心文懋卿的衆人,簡舒、弟弟妹妹們、姜女史等宮人,看見血肉模糊的文懋卿都吓得魂沒了一半。
“叫疾醫!”“打水!”“傷藥呢!”
季臻将文懋卿放在床上,自己衣袍雙手上也沾滿了她的血迹。他站在文懋卿床邊與文懋卿對視着——文懋卿還醒着,迷蒙着眼,裡頭射出恨意的光芒。
可她也不講話,隻是流淚,沒有了雨水的遮掩,很是明顯。
季臻未置一詞,轉身離去。
“怕是傷到了内髒。”簡舒着急,“懋卿的疾醫呢?”
姜女史這才想起來,懊惱道:“裴大人被王姬派去醫治公孫家的公子了,還未歸呢!”
“阿墨,你快去請我宮裡的疾醫!要快!”簡舒下令道,“姜女史,你快去公孫家把裴無憂召回來,他最了解懋卿的身體,知道怎麼治最好!”
“唯唯。”“唯唯。”
“長姐……長姐好像發燒了!”佑兒驚呼,她和潆泓正拿手帕給文懋卿擦臉,沅芷則漿洗着染血的帕子。那邊瑾、瑜二人也将傷藥和幹淨衣裳找了出來,說要給文懋卿換。
“王姬!”公子逸和稚幽從嫀夫人處得到消息匆匆趕回,誰知文懋卿一見他們,忽然癡狂般笑了。
“走吧,公子逸、公子稚幽,我沒什麼能給你們的了。”文懋卿又開始流淚,她笑道,“我現在是廢公主、廢王姬、廢人一個,不能給你們庇護了。”
廢其入朝議事、入學堂聽學、入六府資格……父王不會再重用于她了。
“你們也走,回大府去,我已無王姬權柄,你們不用伺候我了。”文懋卿又對瑾瑜說,二人面面相觑,卻還是違逆文懋卿吩咐,開始給她換身幹淨衣服。
衆男子因而在外間候着,孜夫焦躁地走來走去,嘴裡懋卿、懋卿地咕哝。
“長姐的背……”沅芷給文懋卿翻了個身,忍不住哭出來。
“懋卿……”簡舒紅了眼睛,想伸手觸碰文懋卿,又怕她被驚擾。
這時祿正在外宣旨:“天子诏曰,文懋卿欺上瞞下、恣意妄為。今褫奪肅雍公主封号,收回公主府及一幹封地賞賜;褫奪王姬權柄,廢其入朝議事、入學堂聽學、入六府資格,俸祿減半,宮人寺人盡回大府。”
衆人皆是悚然,文懋卿卻聽膩了,她已經快把這道聖旨背出來了。人太多了,文懋卿想,她想靜一靜,好大哭一場。
為什麼?她努力了一年,才掙來一點點恩典,行差踏錯就失去了所有,還丢了半條命。或許她根本不該反抗文夔,什麼門客,管她什麼事?什麼百姓,又管她什麼事?又或許她根本不該去争,就當一個愚兒,不去繼承大統不去查什麼案……
“查案……詠微……”文懋卿如回光返照般喊道,“逸!公子逸!”
“王姬!逸在。”公子逸匆忙跑到文懋卿床前,擔憂地看着她。
“有沒有連累到詠微?我的事,有沒有連累他?”文懋卿死死抓住公子逸的衣袖,期望地看着他,“虞沖陷害我,又怎麼會放過幫我的詠微?他有沒有事?”
公子逸卻支支吾吾,回避文懋卿灼灼目光,在文懋卿再三催促之下方歎息道:“世家之中……沒有詠微此人。”
文懋卿的手卸了力氣,隻覺胸口一悶,似有人捂住她口鼻,怆然一笑,眼裡卻滾下兩行淚,不知是喜是憂。她又哭又笑,叫逸心中也悲痛不已,隻道文懋卿是被此人利用了個徹底。
祿正還沒走,他恭敬地進門,禀道:“長王姬,奴要領姜氏、墨、瑾、瑜四人即刻回大府,大府已經遣人來清點王姬庫,奴……”
“萬死的奴才!”潆泓斥道,“主子還躺着,你急一時作甚!”
“天子有令,奴不敢不從!”祿正道,環視周圍,将瑾瑜二人捉住,“這兩人奴就帶走了,剩下的人,奴也會派人去尋的。”
“趨炎附勢的狗東西!”簡舒罵道。
祿正卻欠了欠身:“簡夫人,此乃六英宮長王姬寝殿,夫人不便在此久留。各位王子王姬也是。天子的意思是,以後隻當沒有這個女兒,讓她好好閉門思過。”
文懋卿沒有說話,隻是看着他臉色越來越白。
祿正嘲笑一聲,帶着二仆離去。簡舒道:“你們都先回去吧,有我一個在這裡就好,以免惹人注意。”衆王子王姬也便一步三回頭地散了。
“懋卿……”沒有人扶着,文懋卿根本坐不住,簡舒顧忌她的傷,虛摟着她,“懋卿,你說句話。”
文懋卿不知道要說什麼,她隻是對着簡舒安撫地笑,随後大笑着,淚珠卻一顆一顆從眼睛裡滾出來,目光也逐漸渙散了,到最後,目光重新聚起,笑聲卻慢慢斷了,轉而變成幼獸般的嗚咽,痛苦委屈一瞬間全部湧上心頭,撕心裂肺地恸哭。
她背上被打得血肉外翻,心上也是。
笑着哭着文懋卿一滞,身子不斷抽搐,終是忍不住趴在床沿,一口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