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平,元穆十一年,你因錯手殺人入獄,秋官府司判你流刑,你可認?”
“認。”勐平雙膝跪地,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虞沖繼續道:“那你又是因何人挑唆回到上元?受何人指使結黨謀私?又是受何人吩咐煽動民亂?”
“呵。”文懋卿低聲嗤笑。虞沖不理她,走到勐平面前:“憑你一人,哪有通天本事搞得上元大亂!”
“無人挑唆,無人結黨,無人煽動。”勐平道,“勐平自負才華,想要重回上元一展拳腳,不過為自己謀出路,大人又何苦栽贓于我?”
文夔卻坐在天子之座中開口:“你之前因何殺人?”
“為财。”勐平說,“受人一飯之恩,為其奪回家私,卻不慎失手傷人。”
文懋卿看向勐平,又收回視線。
“好一個‘報君黃金台上意’,”虞沖插嘴道,“如今也為人殘害……”
“虞沖。”文夔皺眉打斷,見虞沖恭順俯身,才繼續道,“跟着你混入謝家的十數餘人,可是你招攬而來?”
“正是。”
“你可知,私攬客卿是重罪,而你已為罪奴,罔顧法紀私自回朝,更是罪上加罪?”
“父王……”文懋卿見勢不妙,想要開口攬下。
“勐平知罪。”勐平卻是知道有人要陷害文懋卿結黨營私,隻叩頭道,“招賢攬士,乃勐平一人所為。”
“今日上元民亂,可是你等策劃?”
“并無此事,我等混入謝家,隻為安撫流民,做出功績。”
陸羽适時站出身道:“天子明鑒,其人确實跟着謝家做了許多好事,施粥布藥,救死扶傷。”
衆人皆是看向陸羽,文懋卿卻不認為他會說什麼好話,果不其然,陸羽繼續道:“讓流民占土自耕、造械自用,方解流民困苦之境,想來長王姬當日朝堂谏言也正是受他啟發吧!誰料心是好心,卻辦了壞事,沒有六卿督管,釀成大禍。”
“就算有長王姬在你身後撐腰,你行事如此膽大包天,恐怕難逃一死啊勐平。”陸羽惋惜不已。
“占土自耕,造械自用?”虞沖裝腔,“這不是占山為王,私造兵器嗎?陸司空可不能胡言,咱們長王姬哪有這種野心?”
“虞司寇,陸司空慎言!”褚北然忍不住駁斥道,“長王姬忠心天地可鑒,豈容我等臣子猜度!”
占土自耕,造械自用,寥寥八字卻足以給文懋卿扣上謀反的帽子。虞沖是真莽夫,陸羽才是那個推波助瀾、假模假樣的人,從一開始到現在,每句話都想把她逼上絕路。
她想要挽回頹勢,文夔卻打斷她不讓她說話,繼續問道:“此次民亂與你等無關?”
“無關。”
“流民是你等放進來的?”
“是。”
“流民之械是否你等任其制造?”
“是。”
“是否不曾通報六卿,擅作主張開府開庫?”
“是。”
“百姓之居是否受其所擾?”
“是。”
“那十二月初十上元城内百姓死傷無數、街道房舍盡毀、糧土工貨大損,血流成河、民不聊生是否你等所害?”
“……是。”勐平閉上雙眼,但求一死。
轟隆!信陽殿外下起雨,一聲驚雷,照亮了每個人或喜或憂的面龐。
“好。”文夔靠在寶座上,将手中物什向外一扔,“勐平等十餘人,處死刑,屍首懸城門三日以安撫百姓之失。文懋卿天女失德,幽禁六英宮,非诏不得出。”
“天子聖……”虞沖等人正要道賀一聲聖明,文懋卿從身後将他們推開,跪在文夔階下座前,砰砰兩個響頭。
“不是!”文懋卿聲音哽咽,好在外面大雨傾盆,隐藏她此時脆弱,“放流民入城是為尋得生機,造械是為流民參與工事、開墾廢土,開府開庫是為補貼病患。入城造械,開府開庫都是兒臣一人下令,與勐平君何幹?”
“放肆!”文夔好不容易平靜,此刻又被文懋卿挑起怒火,他曾愛極了面前人永不服輸的性子,可此時也恨極了她永不低頭的樣子。
“求父王收回成命,兒臣願意受罰!”文懋卿倔強地望着文夔,“兒臣自知有錯,魯莽大意,讓賊人有機可乘,可念在兒臣和勐平君等人一片冰心,饒他們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