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掐着大腿瘋狂阻止嘴角上揚。
等謝拙離我們兄弟倆遠了兩步,我埋頭摟着火腿,輕聲低語:“好險,差點讓你過上好日子了。”
謝拙頓了頓腳,竟然在偷聽……
我爆笑着把火腿遞給他,“野貓愛自由。它脾氣超級暴躁,還沒打疫苗,小心它咬——”我話沒說完,就看見火腿像蹭我哥那樣往謝拙懷裡蹭了蹭。
謝拙一臉疑惑地盯着我,看我上揚的嘴角僵住,他微不可察地瀉出了輕笑。
“嘬嘬嘬!”
已經長這麼大了啊,七八九十年了,現在真的過上好日子了。
掩埋的歲月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不過是感慨的瞬間,我走了神,拿食指挑逗火腿,它竟然還會咬我,咬了我食指……
我真是…不長記性。
謝拙迅速把我拉起來,低頭垂眼拉過我的手,擠出血珠,輕車熟路地像以前,血液引起了肌肉記憶。
風有點涼,吹得我手心發顫,逃避似的撤回了手。
謝拙滞空了一秒,抿了抿唇角,把沒來得及掏出來的創可貼遞給我,“抱歉。火腿打過疫苗的。”
“謝謝。”我往後退了一步,看謝拙蹲下檢察火腿,幫它整理毛發,輕手輕腳把它放回航空箱裡。
這回真是他的貓了。
“你……”
“你……”
我閉上了嘴。謝拙扯了下苦澀僵硬的笑,繼續說:“天快暗了,你冷不冷?”
黃昏下的氣溫下降,落日也沒了餘溫,但其實還不太冷,這個問題看似順其自然,實則愚蠢至極。我指我自己。
我渾身血液僵了下來,心頭密密麻麻地焦灼,像是被萬蟻吞噬。我垂下眼假裝鎮定地把圍巾圍上,默默裹緊,遮住皮膚上的吻痕。
“抱歉,你剛才想說什麼?”謝拙看出了我的難堪,假裝無知,笑着轉移話題。
“忘了。”我搖了搖頭,戴上圍巾的時候到真覺得天太涼了。
我想問什麼呢?無聊地想問他為什麼工作日沒上班,這也不是我該問的,沒必要,我倆本就不應該再有任何交集。
一陣風吹過,冷意浸人,我在等,等風把我倆吹開,最好吹成楚河漢界。
可我沉寂了多久,謝拙也沉寂了多久。我狐疑地回看他,發現他一直在盯着我,坦坦蕩蕩落落大方與我對視。
我忍不住皺眉沒明白什麼意思,謝拙随着我動作微微歪頭。
不是冷場,他在等我回話,或者說他在等我想。
草!
我要說什麼?我到底想說什麼?腦子一片空白。謝拙還在盯着我,看得我頭皮發麻,臉上漸漸升溫。
我避開視線,躲得更遠些,卑鄙地想我就這樣無視他走了也無所謂。
無所謂的,反正以後絕對不會再見了。
我眨了下眼,狠心轉過頭,邁開腿就離開。正巧一陣風逆向打來,刮得我生疼,冷卻着我滾燙的溫度。我把頭縮進圍巾裡,聞着上面的面料味道,突然想起來我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是陸琛一手操辦的,很明顯了。
謝拙沒動,我把他抛得越來越遠,聽見了聲軟綿綿的貓叫原地踏步,聲音孤苦伶仃,反正跟我無關。
我盯着公園竹林轉口,竹影潇潇打在牆壁上,那是出口,再走兩步我就——
突然,毫無察覺地,無聲無息地,我的手腕被握住了,内心叫嚣的一切嘈雜都凝固靜止了。
“宋弈。抱歉。”謝拙聲音發顫,拉住了我,力道不緊不松,不敢用力,似乎毫無存在感,但我知道掙脫不掉。
我閉上了眼,一片混沌。
“你…别把抱歉當逗号用。”
……
“對不起。”謝拙聽不懂似的,“你别躲我。”他的聲音細若蚊蚋,但盡顯慌張,臨了又補了一句,“好不好?”
軟綿無力的貓叫加重了輕飄飄發顫的尾音,一人一貓慘兮兮搞得像是被抛棄了一樣。
我沒有躲!
沒有!
我睜開眼盯着他,看他眼睛裡的剪影一動不動,可是在晃。我倆到底誰在抖?
多年沒見,謝拙的眼眸毫無由頭地撲上層愧意,望進去像是闖進了他的大海、直擊他的靈魂。我被他那層悲天憫人的氣息裹挾着,他的眼睛彰顯我的渺小。
他憑什麼可憐我?我活得是比他差,所以他就能夠可憐我嗎?為什麼要用這麼難受的眼神看着我?
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陰暗,盯着謝拙眼裡的自己越來越面目可憎。
“宋弈。”
一切壓抑的情緒都被聲音勾出來了,像是潮汐,月亮與海互相較量。
我聽不得他叫我,受不住。
我眼皮抖動着閉上,可惜在一片黑暗中謝拙的光影竟然依舊清晰明了,我明明花了好長時間才把他模糊掉。
又開始了。
月亮挑逗着海,讓其焦灼。洶湧澎湃的焦灼聲隔着面牆棄甲曳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