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清輝照晚,将墨青與銀白一同撒下屋脊瓦檐。
啟蟄拿着杯酒,坐在相輝樓的欄杆前對月歎氣,她一聲接一聲,偏偏毫無知覺,把個啟翛煩的要命。
“唉……”啟蟄一杯酒下肚,又是一聲,“唉……”
“啪!”啟翛終于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劉夢遠趕緊揮揮袖子,把宮人們趕得遠遠的。
“你到底要幹什麼,喝個酒歎成這樣,誰把你怎麼着了還是怎麼回事?”
啟蟄充耳不聞,望着月色,又倒了杯酒,“唉……诶?”酒壺被啟翛一把搶了過去。
“你要長籲短歎去褚辭玉那,别在我這敗壞興緻好吧?”
“嗯?”啟蟄的看向她哥,心思難得地寫在臉上:你怎麼知道是因為褚辭玉?
啟翛忍不住翻她一眼,“就你下午和他含情脈脈那個勁,除非瞎了,否則誰能看不出來。”
啟蟄想起下午被褚辭玉打掉的花以及他決絕的眼神,又要歎氣,被啟翛一把呼在額頭上,暴力打住。
啟蟄怒目而視,又在她哥如殺人般的目光裡退縮了,“唉,你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怎麼就這麼複雜呢。”
啟翛眉頭皺緊,大為震撼:“你居然好意思腆着臉說這種話?”
啟蟄先是惡狠狠地看向他,但想到自己這半年多所作所為,又蔫了下去,枕着手臂側着身撥弄起欄杆來。
啟翛在桌上順了個小杯自酌自飲,也坐在欄杆旁,觀賞起他妹千年一見的為情所困。
酒味甚美,他小啜一口之後一飲而盡,放下杯子逗弄啟蟄,“我還以為像你這樣堅持的人,是不會有這種煩惱的。”
啟蟄頭都不轉,隻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
“你這麼持之以恒的朝三暮四,就沒想到過惡有惡報啊。”
啟蟄心裡歎了口氣,索性兩臂架在欄杆上,往後一靠,把頭仰出去看月亮。
“當然沒想過,難道你是因為怕報應才找阿嫂的嗎?”她擡起手,描摹起虛空中的月亮,然而過了一會,才發現是褚辭玉的臉頰。
啟蟄的手指頓在空中,腦海中忽然一片空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把手指蜷了回去。
她望着虛空定定出神,想要把褚辭玉這個名字抛出腦海,卻隻換來了更加紛雜的回音。
啟蟄的心酸揪極了,茫然開口,像是自問,“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呢?”
詩經漢賦裡歌頌如許,可誰也沒講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生出來的情緒,又怎樣辨認。
“愛?”啟翛的眼前一下出現了考意之的身影,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大概就是,就是一種完全形容不出來的感覺,好像任何美好的詞都是心動的理由,卻又有更多說不出來,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沒有辦法總結,也沒有辦法概括。”
啟蟄朝她哥看過去,啟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緒裡,眸光溫柔而閃亮:“但你知道,那個人給你帶來的是幸福,滿足,和安心。”
啟翛的表情實在是變化得太過突然又太過沉浸,周身都快冒起粉紅色的泡泡了,啟蟄這個“情感上”的單身人士被狠狠攻擊到,忍不住打斷他,“停停停,你不要說着說着就開始春心蕩漾了好嗎,現在夏天都快結束了。”
啟翛被打斷回過神,無語地白了啟蟄一眼,“是誰非要問的,花心大蘿蔔要吃回頭草還怪上你哥了?”
“……我!”啟蟄動了動嘴卻沒說出什麼。
見她詞窮,啟翛挑了挑眉來了精神,抱臂看她,“你真的不覺得有一個真心相愛的人,會勝過萬千人嗎?”
啟蟄皺了皺眉,這是什麼問題?
但看她哥一臉等答案的樣子,她也就認真思考了一下,半晌,摸摸下巴有些遲疑道:“我……應該這麼覺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