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世還在心裡推演着這樁沒開審的案子可以出現的幾種判法,啟蟄已經又想到什麼,随口道:“對了,你到時候可以領着徐歲寒多見見世面,她在禦史台當書令史,就說監察也不違背本分。”
“嗯?”張樂世見外面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從啟蟄肩上直起身扁嘴撒嬌,還錘了她一小拳,神情凄凄不忿,“你怎麼現在什麼事都想着她?那次聽懷虔講經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啟蟄挑挑眉,似笑非笑地逗弄她,“嗯,真是不錯的主意,那你就在這生氣吧,我走了。”
“喂!”張樂世好笑地發了個氣音,看着啟蟄頭也不回的背影,手做成喇叭狀伸着脖子喊了一聲,“不許啊!”
啟蟄擺擺手,頭也不回徑自走了,走出涼棚觸及到外面明朗的陽光,她深吸一口氣,通身都被曬得懶洋洋的舒服,讓人心情大好。
她接過馬鞭,擡手看了看場上幾人的位置,唇角微挑,朝那邊走去。
這案子拿在手裡,崔茂笃的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隻是聽她哥給瑟郁婆禦前行走的意思,大概是不希望短期内再和吐蕃打仗呢,不過,這也不打緊,畢竟不是眼前的事,誰知道後面會怎麼發展呢。
啟蟄出去,外面已經列好了陣,張樂世下場,就由啟逐雨過去補缺,啟蟄和他們商讨了一下可能會用到的陣型和方案,鼓聲就已經催促開始,高台上,考意之仍舊關注着一切。
盡管猜到了這局可能會不容易,也提前布置了幾種應對方式,但開場沒多大會兒,啟蟄就知道她還是想少了。
許求遙和啟束雲一招鮮吃遍天,守着剛才的陣型牢牢不動——這很難辦,如果連啟蟄都不好過去截她哥的馬,就更不會有人原因這樣做了。
啟蟄追在許求遙身側,倒是并不心急,沉下心一邊思索,一邊尋找着機會突破。
許求遙看了看身邊距離極近的人,抿了抿唇,與啟蟄身處劣勢卻依舊風輕雲淡不同,她攥死缰繩的手心被冷汗浸透,心跳快到能從這樣喧嚣的場合裡聽到清楚的“咚咚”之聲。
但一瞟高台之上,許求遙強行定了定神,仍舊咬緊牙不肯稍退一步。
瑟郁婆被褚辭玉攔着,隻能遠遠看着繞在皇帝身邊的啟蟄,目光丈量了她與自己之間的距離,有些不安急切。
一想到從這比賽開始到現在都沒能接近蟄姐姐,瑟郁婆漂亮濃郁的眉頭緊皺,卻又因為擔心被人看到強行舒展開,隻能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一眼礙事的褚辭玉!
選擇大容皇帝是故意的,就是要讓蟄姐姐注意到自己,時至今日他已經知道了,跟在隊伍裡的牛羊即便再乖順,也不會得到什麼目光,一兩句誇獎也不代表就不是被忽略的那一個了。
按設想,他若是輸了,正可以去找蟄姐姐求安慰,去拿圓溜溜的眼睛故作無辜,好讓人滿足自己稍稍有些過分的願望他一向擅長,要是赢了還可以格外讓人注意到,他比那姓褚的不知道強多少倍,是怎樣都不會錯的選擇。
隻是……目光飄向許求遙和啟束雲,有點憤憤的心情讓漂亮的濃眉再次不自覺下壓,灰藍色的圓眼睛被勾成了狹邃驕銳帶有野性的狼眸……沒想到這兩個容朝人是這樣報團,再這麼下去,可就真什麼都沒有了……
細細風過,木葉夾雜風中,送來一絲清涼。
眼看着奪球無望,啟蟄索性慢了下來,她沒去看褚謝玉和啟逐雨有些意外的表情——當然想赢,可這不代表她就要在時機不當的時候仍然去無腦強攻,這世上多的是方法,迂回有時候并不等同于彎路,而是更有效的勝利手段,允許自己失敗也是一種強大。
視線寸寸環過馬場,将許求遙的防備、啟束雲的謹慎、瑟郁婆直勾勾的目光都盡收眼底,末了,還看到了高台上注視到她目光朝她點頭微笑的考意之。
啟蟄把全部神态都按在眼底,對考意之回以笑意,又無事地轉走目光看向褚家兄妹。
全場盡收眼底,她方轉回頭去,擊中球的钲聲已經響起,啟蟄收回目光,已經有了想好的計劃,她揚了揚下巴,明亮的目光中滿是少年人意氣風發的自信。
這局既止,啟蟄一夾馬腹,去找她哥,方才場中保駕護航般的兩人見此紛紛讓路。
啟蟄徑直而去,笑容爽利地朝她哥擡擡眉,“連中兩球,很不錯嘛!”
啟翛挑挑眉,故作意外,“怎麼,你打算提前認輸?”
啟蟄不語,先是擡頭似模似樣地看了看太陽,才轉過頭驚訝道:“太陽有這麼大?把你都曬傻啦,要不讓奉禦順便也給你看看?”
“哈哈去你的!既然有些人非要負隅頑抗,那我也就隻好再陪她玩玩了,啧啧~”
“噫~有些人大話說上天,有這時候,不如先想想拿什麼色的錦盒裝我的玉璧。”
此刻天高雲白,清風吹拂,是最惬意的時光。
兩人互放狠話,笑鬧一陣,啟蟄馭馬離開,瑟郁婆狀做無心,卻停在了啟蟄回去的路上。
啟蟄見此有些意外,但給予外賓和美男一些耐心是種禮貌,故而并不繞道。
“殿下……”瑟郁婆叫住她,啟蟄一牽馬缰,停下看向他圓溜溜的眼眸,眼睛亮亮,煞是可愛,她不語,等着這小少年有些羞澀地看向她,“我有什麼可能幫到殿下的嗎?”
啟蟄還以為他要說什麼,不想卻是這,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似是好奇地問,“你要幫我?不在乎皇兄許下的禦前行走嗎?”
瑟郁婆搖搖頭,直直地看着她,少年人的眼睛藏不住心事,何況他從不想藏,“不,我在乎的是殿下你!”
啟蟄看着他竭力裝作淡定卻因激動而微微發顫的臉頰,真是天真有趣卻又讓人感覺到認真呢。
隻是…在比賽裡向她投誠?啟蟄哼笑一聲搖搖頭,表情溫和卻有些漫不經心:“随你。”随即牽馬走開。
這時候勸什麼說什麼都不好,她确信她哥不會因為這而生她氣,卻也不願意給人留下話柄。
瑟郁婆一直望着啟蟄的背影牢牢不放,直至她和其他幾人交談才收回目光,沒有拒絕就是答應,他會展示給她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