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得、罰不得,又隻看太後的意思。
夜裡,宋晖月額頭仍舊隐隐作痛,她點了燭火,便看會書再睡。
代桃在一旁打着絡子陪她。
宋晖月有幾分無奈,“你身上傷才好,小心和我一起熬壞了身子。”
代桃搖搖頭,“我就要陪着公主。”
夜裡安安靜靜的,她們便慢悠悠的做些事情。
隻是忽然聽到幾聲有規律的輕叩,代桃忽然變了臉色,“不會有什麼賊人吧?”
宋晖月屏息凝神,忽然想起來什麼,便微微笑了,“無妨,你在此處等我,我去看看。”
宋晖月披上鬥篷,走到宮殿後側,她慢慢開了木門,隻見謝春和站在濃稠的黑夜裡。
她不由得笑了,“你怎得來了?”
青年黑發未束,散在身側,反倒勾勒出他俊秀的眉眼,他眼下有些細小的傷口,可襯得那張面容有幾分豔麗。
他的雙眼十分好看,沉思時宛如幽幽青山,可如今看來,卻宛如深夜一般粘稠,眼底有着幾分陰沉。
“你受傷了?”他眼尾的傷口,白日裡還沒有,如今看來盡是細小的劃痕,“可是我走後,他們又欺負你了?”
謝春和垂下眼,“小傷而已。”
他在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女。
宋晖月身材本就纖細,因着受傷,那張清麗的面容透出幾分蒼白,她的額頭因為受傷,纏上了紗布,更顯得下巴消瘦,往日粉嫩的紅唇,如今也沒了色彩。
謝春和心頭有些複雜,她實在纖弱,手腕細的輕輕一折就要斷了。
可今日早晨,這樣一個少女卻站了起來替他說話。
這些年,甚少有人如此,他們都當謝春和是個不祥之兆,禍事皆因他而起。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平日不設防到有些天真的少女,卻擋在他的身前。
那墨硯砸在宋晖月額頭上時,謝春和心頭火起,恨不得立即将五皇子除之後快。
他想将那隻手剁成千截、萬截。
宋晖月卻隻擔憂的望着他,“存陽,你可好些了?”
不知為何,謝春和心頭那股古怪更甚,他望着面前的少女,心頭有一股火漸漸燒灼,慢慢延申到指尖每一處。
很奇怪的感覺。
尤其是她喊自己“存陽”的時候,尤其是那雙濕漉漉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時候。
謝春和忽然生出一種想法,他想讓這個人永遠隻這麼擔憂的望着自己。
一瞬間,他忍不住回想起來關于兄長的片段。
謝景明閑時,總會扣上書,望着窗外的一顆銀杏。
他已過及冠之年,可當皇帝談及婚事時,謝景明隻是搖了搖頭,“兒已有心儀之女,隻是時候未到,但兒想等等她。”
正如在周國皇宮時,宋晖月朝他遙遙相望時,一場無盡的雪。
和無盡的銀杏落葉。
或許骨子裡的火是妒火,因此這些年愈演愈烈。
憑什麼世間所有美好,都可以輕易被謝景明所珍藏。
謝春和看着面前柔軟的少女,喉頭微滾。
眼前少女黑發如墨,他卻隻想将其狠狠絞住,無論是對兄長的報複,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這場火由她而起,因她燎原。
謝春和搖搖頭,“小傷而已,不痛。”
宋晖月聽到此話,臉色微變,“你口中的小傷向來都不是什麼小傷,我替你上藥,還有哪裡不舒服?”
“女郎不必為我心憂。”謝春和連忙拉住她手腕,“我來,隻是想瞧瞧女郎傷勢,白日裡我太無用,幫不上女郎,反倒害女郎受我牽連。”
“牽連談不上。”宋晖月笑了笑,“他性子一貫如此,和你沒有關系。”
雖說謝春和于她,相比以往還是冷淡許多,可夜裡看望,宋晖月心裡悄然開出一朵花,“你在這裡,一定要顧好自己,我雖想時刻助你,可到底人微言輕。那些人心腸壞,你躲着點他們。夜裡太冷,你不必多做停留,我傷勢不重,反倒是你,得快些休息。”
謝春和點了點頭。
*
開了的木門輕輕扣上,謝春和面上幾分溫和迅速消失幹淨,他搓掉手裡的粉末。
宋晖月雖在宮中,可日日接觸人并不算少,上回的消息便已然替他傳了出去,夜裡尋宋晖月也是為了這個。
可回憶起少女蒼白的面容,和那截細弱的手腕,謝春和垂下眼簾。
隻覺得舌尖似乎還殘存着上次糕點的甜意。
他想,這個人不能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