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過來诘問扶蘇這種事,我是斷然不敢的。回避這個問題,亦是值得三思的。
無他——
曾說某人是社會人,路子野,所以但凡想調查,那自當是輕而易舉。
落沒貴族尚且如此,更遑論扶蘇這種當權貴族了。
帝國皇長子,受不受嬴政器重另說。但直屬嬴政的隐密衛對其可是忠心耿耿。若想調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喽啰,那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若我回答說不知道,恐怕他會派人前去詢問調查。
羅網和星魂畢竟是為帝國服務,扶蘇若是有心詢問,自然能得出些說法和答案。
可會得到怎樣的說法和答案,就不得而知了。
畢竟羅網和陰陽家,對帝國始終有些陽奉陰違,并非忠心侍主而是借帝國的力量達成自己的野心。
而扶蘇對羅網是有些抵觸的。
所以既然來問我,若我給出一個可以說得通的答案,是不是就能避免扶蘇跑去找他們對質?
一想到扶蘇若是去問趙高緣何派人追捕一個小喽啰,趙高八成會說公子你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好,背叛羅網的甭管是什麼天字級殺手還是小喽啰都逃不過追殺所以羅網的人是不是應該交給羅網處置這種場面……
我就一陣心肌梗塞。
雖然我并不百分百确定大叔找上的金主真的是羅網,并且即便是,羅網會否為了我這麼個小人物大動幹戈,但根據之前的信息以及這次異常的追捕,似乎除此之外找不到任何别的理由。
暫且就隻能以這個理由作推演了。
所以我要趕緊給扶蘇一個說得通的答案,并且還不能是我推測的那個答案。
這還隻是羅網,流沙呢?星魂呢?他們又是為何追拿我?
去儒家當細作這種事萬萬不能說出來讓人知道,所以暫時也找不出什麼副作用不那麼大的理由。
至于星魂我就更摸不着頭腦了。
梳理了半天,隻得出一個結論——
這個問題必須得回答。
可卻根本不知該如何回答。
心下有些洩氣。
當初在某人跟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地獄級别的送命題,每次看似化解了可某人哪次不是将信将疑?
可能我絞盡腦汁去回答也不會起到什麼作用。一個BUG的存在再怎麼掩蓋,該來的也還是會來。
就在準備放棄的一瞬,疏朗聲色從桌對岸傳來适時打斷我的思緒,“流沙白鳳言稱受人雇傭,是來追捕你還是保護你?”
本無處尋覓的頭緒在扶蘇再度發問間宛然一道靈光猛然沖破我的天靈。
流沙自然是受了張良派遣前來追捕我,并以為我背叛了儒家。但理由從來都不是我做了什麼出賣儒家的事。
古人雲,“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
誠不我欺也。
當初陰陽家齊書三冊被盜事件,由于最後的經手人是我,為此張良懷疑是我幹的并且還試探了我。當初覺得真真是禍從天降膝蓋中箭。不想此刻竟或可成為脫解我疑點的說辭。
從張良此前給我講述的關于這三冊卷籍的故事來看,想要獲得它的人定然不少。否則也不會被盜了。
此秘術為陰陽家所創,後失傳。那麼首先想要重新獲得的必屬陰陽家。這便可以解釋星魂追捕我的動機。
而羅網作為劇中的幕後黑手,不僅廣納各種能人異士且收集了不少世間名劍。其磅礴的野心昭昭,會想要奪取這種逆天的咒術秘訣定然也是說得通的事。這便解釋了羅網為何追捕我。
至于流沙緣何會參與進來,那更加說得通了。因為小聖賢莊的人懷疑這卷籍的失盜是我幹的,認為我與莊外勢力勾結。
唯一的難點大緻是,我乘着馬車馬不停蹄地趕路是為了啥?
若我真的是冤枉的,這種逃跑行為顯然無異于畏罪潛逃嘛。
“公子可曾聽說過陰陽家失傳的禁術?”我決定先不回答他的兩個問題,畢竟這個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而且互有問答的形式比起一問一答更有說服力。否則豈非像是在審訊盤問?
扶蘇舒展的眉微蹙一瞬幾不可察,眸光斂去透着一絲凝重,“你是指‘陰陽咒印’?”伴随着疑問句落他面容輕側。“陰陽咒印”四字幾近一字一句。
“正是!關于它的傳聞想必公子定然知曉,那在下便長話短說。”
“昔日齊湣王得鄒子撰寫的三冊秘術,認為此天助齊國,于是大肆興兵,頗有要借此一統天下之雄勢。”
我頓了頓正欲單刀直入跳過前塵往事的叙述直截了當說起小聖賢莊修書一事,不想扶蘇似乎有想從頭開講的架勢。
我心覺你還好意思說呢,當初的五國合縱伐齊可是你爺爺的爺爺極力主張的好邁。
“如公子所言,後面的故事想必你我都知曉,渌就不贅述了。”
“此書給齊國帶來幾近滅頂之災,傳聞鄒子将其付之一炬盡數焚毀。”扶蘇補充道。
唔~這滅頂之災難道不是你秦國帶來的?ORZ
“是的。其中的‘陰陽咒印’被列為禁術,此後便失傳了。”
“難道,此書重現于世了?”
……
好像……扶蘇不太了解後來的故事?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太好的怪異感,直覺這個說辭似乎不太好。
可此刻卻也隻能硬着頭皮說下去,“鄒子憑借記憶将其重新撰寫,但隻保留了基礎部分均未深入。”
“如此說來,此書現藏于小聖賢莊的藏書閣?!”
聽完他的發問我隻覺這個說法簡直糟透了……
不曾想他并不知曉之後的故事,如此一來他是極有可能、即便不當面詢問,恐怕也會派人調查。畢竟,可颠覆一國威力無比的大殺器重現于世,作為當權的既得利益者,自當萬分重視。
“呃~小聖賢莊月前決意将閣中典籍加以修繕,其中就包含這三卷。由于原本是由齊書撰寫,而莊内最善齊書者乃荀夫子。”我頓了頓輕舔了下發幹的唇,“因而這三卷便交由荀夫子抄譯,抄譯完畢後,便交由我送還藏書閣。”
“這與你被陰陽家、羅網、以及流沙追捕,有甚聯系?”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便是問題所在,幾天後從張良先生口中得知,我交回去的那三卷原本皆是空白,不知被何人所盜。”
“你想說,張良先生懷疑你與莊外勢力裡應外合,盜取了那三冊典籍?”
“正是。我雖不是最後經手之人,卻也是其中之一。這本不足以令三位師公下定論,可是……”
将其後發生的事情當作依據将更具說服力。隻是,想起之後那晚所發之事心下猝不及防抽痛一瞬。
我輕吸了口氣抿抿唇繼續道,“公子造訪小聖賢莊那日,我意外被鎖藏書閣,不想随手擺放在案幾上的竹簡造成了一些誤會,以至于……”忽而一下詞窮了,說是給賢莊帶來麻煩豈非意指扶蘇就是這個麻煩?
罷了,點到為止扶蘇心知肚明就好。
“那卷竹簡是你放置的?”
撇了撇嘴,“也是在下抄寫的……”
一聲輕笑,“如此說來,這倒是給我提供了一個機會。”
……
一個讓你能恩威并施的機會邁?
呵呵,所以你又給了小聖賢莊一個機會?一個給天下讀書人樹立楷模的機會?四舍五入就是我給小聖賢莊創造了一個機會呗!
張良:那我真是謝謝你。
無語地幹笑了笑,“如此一來便加重了我的嫌疑。秋後的休假,兄長安排我先回家看望家母,因着思歸心切故而行得匆忙了些。未料此舉在師長看來,更加顯得我……像是‘畏…罪潛逃’似的。”尴尬地捏了捏耳垂,也不知這說法有多大的說服力。
若子晞所言非虛,那我是真的有位家母,可如果他們去查豈不是暴露了我的家底?畢竟家父從商的話,那我不該半工半讀才對诶,更甚者,我戶籍上的性别被我更改成了女子。到時候豈不是穿了幫?
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應該不會去查吧?
畢竟……誰還沒個媽了?
但不論如何,此刻我也隻能以此為說法去解釋我為啥跑得那麼快嘛。T^T
“這便是流沙追捕你的原因所在?受小聖賢莊所雇。”
“也是陰陽家、羅網追捕我的原因所在!”
之所以能在扶蘇跟前說得這麼斬釘截鐵,那是因為站在他的角度想必沒有更加合理的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