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一連好些天,都會有人準時将荀夫子需要的陰陽家典籍送至竹苑,然後又将前一天已經翻閱完了的拿回藏書閣。
而我也省得跑來跑去了。
從前天開始,散學後不可出莊,雖說沒法下山再購置吃食,但機智如我,準備了一個小爐子,雖然“功率”不夠大,但小火持續燒,還是能将食物炙烤熟的。再買了些面粉,夜晚做好了,白天将就将就吃。
而省下來的時間,自然也就陪天明巨子大人練習馬術。當然了,我在一旁圍觀就好了,真正的教官,是項氏一族少主大人——項少羽。
但他有時候心不在焉,每當那個身着土褐色麻布衣,手提着食盒的纖瘦身影出現時,他總是遠遠地遙望着。
她在四處留下奇特的符号,是用于和同伴溝通?還是做别的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在尋找她的哥哥——虞子期。
然後,他們會一起登上蜃樓。
在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我應該遠離這群人,他們各有各的傳奇經曆,而往後,更會有不平凡的人生,而我,隻是一個流落異世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沒有不俗的身手,沒有超凡的能力,亦沒有…光環。
而有時候,樹欲靜而風不止,不到最後,你永遠不會知道,命運最終會将你帶向何處。
“啊啊啊!馬…馬兒快停下!”正在我感慨萬千之時,天明的呼喊聲從不遠處傳來。
隻見他騎着我的那匹白馬,向我們疾馳而來,速度真可謂是追風逐電。
果然是匹好馬!
但馬上的人似乎根本不會駕馭。
“快勒住缰繩啊!”少羽在一旁喊道。
天明聞言,立馬倏地用力拽住缰繩。馬兒雖是停下了,但由于突然的拽力讓它不能适應,便擡起前腿站立了起來,而天明自是被甩下馬背,跌落在地。
那一瞬間我有些不敢看,這怕不是要骨折了吧我的天!
但他摔下之後隻是哀嚎了兩聲,拍了拍屁股,作勢就要去揍我的白馬,還好被一旁的少羽給攔住了。
這還真是一點事都沒有,我琢磨着我要是在那馬背上,指不定摔個尾椎骨骨折什麼的。
而從這以後,也堅定了我堅決不騎馬的想法。
一晃十天又快過去了,荀夫子已然将藏書閣陰陽家的典籍閱了個遍,但似乎依然沒有什麼頭緒。
而這個旬休日,大叔已經置辦好了宅院,從今往後,我在桑海,勉強算是有個家了。
說是宅院,其實就是兩間商鋪的後院連接在一起,院裡幾間房用于居住。平日大叔忙于生意,自然不會将宅院置辦在偏僻的城郊。
來這桑海已兩月有餘,似乎隻有入莊前的那天,由于需要購置日常用度,而有幸和大叔逛了一次這桑海清晨的集市。
後來雖也有兩次因戒嚴令而被困于城中,但都是在天還未亮便起身回了賢莊。
因此,在這桑海安家的第一天清晨,戒嚴令剛解除,我便出了門,想去集市上逛逛,看有甚新鮮玩意。
這天的清晨,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我出了門,貪婪地嗅了一口如此清新的空氣。
說來也巧,我們這間商鋪,正好在有間客棧所在的那排商鋪的街對面,隻不過,隔得有些遠,有間客棧在靠西邊的位置,而我們家的商鋪靠着東邊。
若是要趕集,出門之後自是要朝西邊走,而後順着那條街,路過有間客棧,過了渌水橋,再走上一段路,便到了集市。
不知道這個年代有沒有賣早餐的那種面攤,或者小馄饨什麼的。後來一想,面這種東西,好像很久以後才會有,馄饨就更不會有了吧?
正懷着期待又害怕失望的心情向西面走着,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矯柔做作的女聲,我尋聲望去,一抹鮮豔的綠色緊緊地拽住了我的視線,腰間一抹鮮紅搭配一襲草綠,能不抓人眼球嗎?
她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面具,好像和人說着什麼,我緩緩上前去,聽她說什麼:“張良先生腳程好快啊…一大早的,戒嚴令才剛取消…”
我去!這一幕不是?當時的背景是狐狸為了給墨家傳遞蒙恬的火騎兵要去往墨家緝拿叛逆分子的消息,因戒嚴令提前導緻未能及時歸莊,便在有間客棧下榻一晚。
清晨剛出了這有間客棧的門,好巧不巧遇上了這難纏的公孫玲珑。
我側了側頭,視線越過那胖乎乎的身軀,看到張良正微側着腦袋,眼簾輕垂,似在思考,該怎麼回答公孫玲珑的問題。
如果我記得沒錯,此刻天明應該拿着黑龍卷宗在這偶遇狐狸,然後一同進往有間客棧才對啊!
可四下看了看,壓根沒找到天明的身影。
“張良先生,到底是什麼秘訣嘛~”卻不想公孫玲珑在對着狐狸犯了一陣花癡之後,再度開口诘問道。
秘訣就是,狐狸體重比你輕,這還用問嗎?但我哪敢這麼說,眼看狐狸隻是微笑以對,側過眸,似是一時不知如何對付。
狐狸其實也是人,也有吃癟的時候——
我靈機一動,“三師公,城東三家店鋪的賬已結完,就剩下丁掌櫃家的了!”邊說着,邊越過公孫玲珑,闊步上前,向張良彙報道。
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嬌俏的哼聲,看來公孫玲珑有些不滿。
“原來是公孫先生!晚輩有禮!”我假意聞聲轉身,貌似才注意到她的樣子。
見她蹙眉咧唇,一臉不快,腦海中浮現,我媽每次一副山雨欲襲的模樣在我和我爸一頓拍馬之後便晴空萬裡,遂道——
“些許天不見,公孫先生面色紅潤,容光煥發,氣質…”我媽好誇,可這公孫玲珑…我一時語塞,不知該用什麼詞好。
眼見公孫玲珑一臉的期待,心下一橫,“氣質越發出塵了!”
果然女人就喜歡聽好聽的話,哪怕是假的。公孫玲珑聽罷此言,登時眉開眼笑。
可我沒想到的是,倏然間,她又換上一副女兒家羞赧的模樣,肉乎乎卻白皙的手指托腮,側首垂眸,眸光流轉間,似不經意地瞥過我身旁的狐狸——
“那豈不是…和你們的三師公…更加般配了?”
我這一口老血!!!公孫玲珑你是認真的嗎?還是故意把我放在火上烤?
愣在當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果然伏念說得沒錯,此女真的是“非同凡響”!
狐狸此時不應該來一句“公孫先生說笑了”嗎?
但狐狸此時卻沒有言語。
喂!我可是在在幫你圓場啊喂!
是得罪狐狸還是得罪公孫玲珑?
“你說是不是嘛~”卻不想公孫玲珑再度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