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落梅棋室”告别了狐狸良,已近申時。和那位大叔約好,月末旬休日在有間客棧見面,給他彙報這一月的情況,是否有所收獲。當然更重要的是,有沒有收集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以及接下來有何計劃。
我隻覺自己真是命苦,才逃離了三大王良狐狸的大坑,又得下山和那奸商斡旋。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是,這有間客棧,乃張良和墨家碰頭的據點,我們在人家眼皮底下幹間諜會面交換情報這種事,簡直……
腦海中浮現出淩虛銀色劍刃泛着泠泠冷光的模樣……
不禁哆嗦了一陣——
那位大叔不清楚,自然不知者無畏。
可我很清楚啊。
當初跟那位大叔商量換個地方,可他卻對這有間客棧情有獨鐘。
我又不能告訴他,這有間客棧别有貓膩,否則我就真的出賣狐狸良和墨家一衆人了。
真是令人頭痛。
有間客棧二樓的露台,我才剛坐下。
“死丫頭,那小聖賢莊…”那位大叔看到我,喜出望外,開門見山,聲音雖不大,但路過的人但凡稍留心,便能聽出個大緻。
“啊!父上近來生意可好?我看你帶來的那批貨,那個藥茶,弄點給我嘗嘗呗!”生怕他說出什麼作死的話,我直接打斷了他。
“你……”
此時石蘭正拎着木桶從廊間悠悠走過,我索性直接起身拉起那位大叔,“哎呀走啦走啦,你行囊裡面是不是裝了一些?”
于是直接将他拖進了客房,趕緊關上了門。
大叔着實不樂意,眼看就要發作。
“噓——”我比了食指于唇上,輕聲示意道,“大叔,我們做這種事,能不能…低調一點?”
那位大叔這才反應過來似的,點了點頭。
桑海城邊,巨大的落日懸挂于海平面上,火紅赤霞盡染天幕,海水緩緩激蕩,金色波光閃耀。
本是極美的落日,隻可惜旁邊的大叔太煞風景!
“這下總可以說了吧?”
我翻了個白眼,而後點了點頭。
“父上大人可還記得,月前,我們在有間客棧遇見的那個風姿翩翩、衣着華貴的公子?”
“記得記得。啧啧,也不知是誰家的後生,那模樣氣質,真是羨煞我也,我怎麼就沒有這麼氣度不凡的兒子?”大叔凝眉思索了半晌,忽然眉飛色舞,末了又含了一絲痛心。
心下歎了口氣,你要是有這兒子,知道他正謀劃反秦,看你不得白眼一翻吓暈過去。
“嗯!其實呢,他是小聖賢莊的三當家。父上還記得那日,我們在桑海街頭偶遇他時,你大叫我一聲‘死丫頭’嗎?”
那位大叔搖了搖頭。
其實他并沒有叫哈哈,但這種小事他哪裡記得,把鍋甩給他就好了。
“當時您追着我要那隻玉墜,一時氣急脫口而出了。”我煞有介事地說道。
“噢?我有這麼說?”大叔眨了眨眼,側頭回憶。
“是的,父上您一句話便将渌兒的女子身給暴露了,而那日入莊,作學籍登記之時,那位三當家正在一旁,我怕他記住了您的話,認出了我。以防萬一,便還是報了女班。嗯,女班的學費一兩黃金,渌兒把隻好把那隻玉狐墜抵押給小聖賢莊當學費了!”
所以,你不該賠償我嗎?
“這…這麼巧的嗎?”大叔忽覺有些尴尬,畢竟給我這間諜工作添了亂。
但随即想到,自己是雇主,便強硬道,“還不是因為你買那個破墜子!還有,你給我說重點!”
意思就是,别給我整些有的沒的,你搜集到什麼情報,趕緊給我彙報過來!
“很不幸,女班坐落在賢莊偏遠的角落,活動範圍有限,且不常與三位師公接觸,渌兒着實不能收集到什麼有用的情報。”雖說你要的情報,我不用收集都能憑借上帝視角給你說出一大把,可我怎麼能出賣主角團隊呢,人家可是正義的一方,我要是出賣他們,不是淪為反派了?
見我一臉坦然,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大叔臉色越變越黑。
“你個敗家女子,什麼事都幹不好。”大叔轉過面對我,怒目瞋視,一臉氣急敗壞。
無奈地向後退了兩步,“大叔别着急啊,我還沒說完呢!”
于是我便将我為博三位師公的信任,毅然決戰名家辯合之術一事說語他聽。
借此試探了一下帝國對儒家的态度,亦獲得了三當家張良的信任。以及,往後将會跟随儒家最權威的長者荀子。
“大叔你賣情報,總得找到能出價錢的買家是不啦?據我今番試探觀察,相國李斯可是四處尋找儒家作逆的可循之迹。如若大叔你能搭上這些大人物,情報傭金鐵定比現在的買家翻上幾番。”
大叔聽着我的一番話,輕撫下颔凝眉思忖,時而微微颔首,狀似很是認同的模樣。
“其次呢,儒家三當家的張良先生,祖上五代相韓,是個人精,渌兒要在他眼皮底下做細作工作,是不是首先得博取他的信任?”
大叔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嘶!這個三當家,是在密謀什麼事嗎?你什麼都沒做,他為何要盯上你?”
……
心覺這位大叔的智商,似乎時高時低飄忽不定啊,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他并沒有盯上我,隻是,渌兒想收集更多情報,自然得常出入一些重要區域,離賢莊的核心人物更近,也就是套近乎,這麼說你明白嗎?”
我怕我說我确實被狐狸良盯住了,不僅暴露了張良,還會讓他覺得我辦事不利,剛入莊便被盯上,鐵定要挨一頓打了。囧
“嗯~有道理!”大叔撚了撚八字胡的一角。
“所以呢,我就借辯合一事,力挫了名家公孫玲珑,這才得了他的信任。往後的細作工作,就更好做了。”
“最後呢,我這辯合一事,更是得了儒家最權威的長者的側目,往後呢,有他罩着你女兒我,何愁不成事?”我說得簡直都能把我自己騙過去。
“死丫頭,真有你的!”大叔揚起帶着幾分嘚瑟的笑意,誇了誇我。
“那你快歸莊吧,多留意留意這些個腐儒,到底有沒有密謀些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大叔沖我揮了揮手。
心下舒了一口氣,總算過關了。
“對了,有些不确定的呢,也可以記下來,咱們給它稍稍加工一下,是吧?也能賣個好價錢。”
……這是讓我添油加醋呢?!
啊Pui!唯利是圖的奸商!
回眸谄媚一笑,“父上大人英明!”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月末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大叔激動得直搓手。
呵呵!不愧是我,終于過關了!
狐狸良,你可是欠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
說起狐狸,我又想起那隻玉狐墜。
“好說好說,但是父上大人,這學費……我還是要交的,您看……”我瞥了瞥眼,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他的表情。
“哼!這事本就因你而起,你若不去買那勞什子的玉墜,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一看我開口要錢,這大叔立馬變臉。
“可是大叔,當初如果不是您滿街追我,還罵我死丫頭,事情也不會到這個地步呀!”
雖然張良沒有催過債,但我想快點還掉這些破人情。OAQ
“也好。”
大叔終于松了口,然還不待我喜出望外,“等你下次給我帶來有價值的情報,我再給你。”
……
原想拿張良當說辭,畢竟玉狐墜在他那,可他作為賢莊頭号反秦份子,頻繁提到他總覺得不太妥當。
是以作罷。隻好觍顔不主動提這件事。→_→
本以為,來到荀子門下,輩分該越個兩級,然而次日來到竹屋之後,實際情況卻是——
“弟子子清,拜見老師!”站在屏風外,疊手鞠身一禮。
屏風後的古怪老頭卻是猛地看向我,“儒家長幼有序,這輩分,還能躍了不成?”
……
可是某狐狸不是說什麼“關門弟子”?這不是誤導我嗎?
“叫我師叔公吧!”見我半天沒做聲,荀子又補充道。
仔細想了想,這輩分,确實沒有躍升的道理。這賬似乎沒道理算到狐狸頭上。
但若沒有他誤導,我怎麼敢作和“齊魯三傑”稱兄道弟的想法?
明明就是他的鍋好吧!但恐怕我找他去理論,他反倒會說是我自己笨。
看來又吃了狐狸良的悶虧,往後不得不防。
“是,師叔公…”隻得讪讪道。
而後荀夫子吩咐那個小書童,領着我去到竹苑東邊的一間竹屋裡,往後的生活起居就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