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偲纓自剛才知曉她還活着後,便寸步不離,恨不得當她腿上挂件。她收起白骨,抱緊滕棠的大腿,一把鼻子一把淚:“師父命真苦,這十年過得很不好吧,不僅不知曉天央大陸上的事,實力還未有增進,才金丹三層,徒兒都分神一層了。”
滕棠的心被狠狠紮了一刀。
她哪裡擔當得起“傲天”二字,連自己的徒弟都比不過。
李偲纓不愧為冰靈根修者,眼淚水不值錢,一串接一串地從她眼眶中滑出來,把滕棠的褲腿打濕。
“不,師父不可能才金丹三層,這是師父幻化的實力,用來騙别人的。”
李偲纓完全抓不住重點,沒有好好回答滕棠的問題,講天央大陸十年裡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還沉浸在師父死後詐屍的喜悅之中,抱着滕棠的腿,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師父不知道,你給我的那些藥,後來又救了我一次命。”
把自己的靈堂摧毀之後,院落裡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滕棠将人扶起,讓李偲纓坐在另外一塊石頭上,打算從這個點切入:“此話怎講?你被誰欺負了?”
李偲纓眼睛紅紅的,表情很是憤怒。她臉上的冰霜全化了,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就是那個滿頭紅毛的龍傲天!我們在一個秘境内起了沖突,他要殺我,我實力不如他,差點丢了性命,幸好師父的藥有奇效,我吞下後立馬就好了。”
滕棠聽她這麼講,連忙把這兩日領的[師徒召喚符]、回血丹拿出來,放到她手心,向她打聽:“龍傲天他現在是不是很強?”
李偲纓感動地收下,暗自發誓,以後要好好報答師父。這世間除了娘,隻有師父對自己這麼好。
她悄悄抹淚:“師父這十年在哪裡?沒聽說麼?”
付岚山突然從滕棠的丹田裡支出頭,插話道:“嘶嘶嘶……”她在海底爛了五年,什麼都不知道。
“呀,什麼東西!”李偲纓被吓了一跳。
滕棠把扭動的付岚山按回去,心想,豈止是五年……
她扶正李偲纓,把對方的注意力拉回來:“快跟我說說,龍傲天怎麼了?”
李偲纓點點頭,開始回憶:“十年前,師父被那人魚族長推入靈魂寶石中,我……”
“前面的鋪墊省去,說重點。”滕棠受不了她的叙事風格,每次問一件事,總能扯到最初的起點。
她懷疑要是時間足夠的話,李偲纓會從盤古開天地開始講。
李偲纓再次點頭,明明比滕棠大一千多歲,看着卻比滕棠天真。
“十年前,天道發怒,用天雷擊毀珊瑚秘境。我被二長老劈暈,被劉仁劉慈他們帶着逃了出來。我醒來後,聽聞狂海異象叢生,紫雷轟鳴了三天三夜,我和劉仁劉慈都以為師父你死了……我傷心傷神之下,竟覺醒了寒冰神體,實力猛漲,獲得了去無涯宗修習的資格。”
李偲纓從儲物戒内取出一塊影靈石,放到石桌上,投射出一段龍傲天的畫面。
“天道毀去珊瑚秘境後,忽然心性大變。衆人突破境界再無雷劫,無涯巅很久不落道石,龍傲天失去了氣運……許多人懷疑天道消失了,我也如此懷疑過。我在無涯宗修習時,時常見到龍傲天被人揍。他引不出天雷,氣運消失,戰鬥力大降,以前樹立的敵人,皆來找他報仇。我也不喜歡他,想到他曾經對我屍體做的事,我異常想加入那些人,一起揍他。”
李偲纓一提到龍傲天的名字,便咬牙切齒,恨不得将對方碎屍萬段,眼神陰冷無比:“有一日,我和屠丹發現他圖謀不軌,師父你瞧……據聞他喊的那位師父,乃是東妖靈陸隐離宗的宗主——李谡,和無涯宗有血海深仇……”
李偲纓語速很快,突突突,像機關炮一樣囫囵講述,滕棠竟沒注意到“屠丹”二字。
她的視線在畫面中的老者身上,此人她知曉。李谡是龍傲天背後的倚仗,是個肉身被毀的大能,當初殺浮和他打過。
“那龍傲天現在呢?”滕棠不想聽中間啰啰嗦嗦的過程,隻想知道最終結果。
李偲纓收起影靈石,一臉解氣:“被幾個門派追殺,雖僥幸逃去了魔妖荒地,但被廢掉靈根修為,此生再無修仙的可能。”
滕棠摸着下巴思索:“沒死?”
李偲纓撅起嘴:“靈根修為具廢,與死無異,還在那可怕的魔妖荒地,他就算活着,也拖不了多久。師父有什麼擔心的,在我看來,他已是死人一個。”
“你不懂。”滕棠歎氣。
龍傲天可是書中男主,天道寵兒,不可能輕易死去。
天道是否消失,此事不能妄下定論。這十年的變化,有兩種可能:一,為了讓自己滅亡,天道消耗了太多的力量,暫時不能幹涉人間。二,衆生仍是棋子,天道不出現不幫忙,是為了讓龍傲天經曆各種坎坷磨難,化身神龍。
滕棠覺得第二個可能性更大。這世間那麼多修者,幾乎每月都有破境者,天道一年劈下的天雷,遠超那三日的雷量,不大可能因為劈她劈得太多,導緻十年沒有雷劈。
或許,天道現在就在看她們這些小醜,嘲笑她的無知。等龍傲天度過這道難關,卷土重來,世界仍是原來的樣子,任他為所欲為。
“不提他。”李偲纓将果盤推到滕棠面前:“師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師父吃靈果,徒兒聽說這種果子是專門給亡者吃的,便辛苦跑遍天央大陸,摘來供奉您老人家。我曾遺憾,靈像不能動嘴,吃不了這些果子,虔心祈禱您在天上能品嘗到。現在您能動嘴了,快嘗一嘗它的味道。”
滕棠望着那盤晦氣的果子,暗中直搖頭。她徒弟有孝心是好事,但言行舉止有些傻白甜,想來是因為父母走得早,從小被關在那個盒子裡……
滕棠越想越不忍心拒絕她,撿起一個果子,擦幹淨表面的香灰,張口咬下。
沒想到,這給亡者吃的果子很甜,脆嫩多汁,讓她憶起前世吃的蘋果。
對于龍傲天還活着、天道隐匿等事,滕棠本來很煩心,但是吃到和蘋果差不多的甜靈果後,她突然想通。
無論是龍傲天,亦或天道,其實一直在想辦法滅了她。可他們直到現在都沒滅掉她,她有什麼可擔心的?
當務之急,她應該抓緊時間變強,強到無人敢欺,連天道都畏懼的地步。
“徒弟,你最近有空麼?”滕棠想到自己的主線劇情任務。
一個人做任務,不如組隊做任務。如果帶上李偲纓,她可以同時完成門派任務和師徒任務,一邊刷門派貢獻點,一邊刷師徒羁絆值。
“我閑得很,師傅要我做什麼事?”李偲纓乖巧坐着,等待她吩咐。
“我要你跟我去做一些事,大約耽擱一個月,會影響你的修行麼?”
滕棠的後半句,隻是客套問一下,重點在前半句,讓李偲纓知曉,這一個月都要跟着自己。
李偲纓卻抓不住重點,很認真地回她後半句:“不會。師父,我天賦太好沒辦法,睡覺漲靈力,發呆漲靈力,連罵人都漲靈力,幹什麼事都不影響修行。我元嬰期那會兒,待在無涯宗藏書閣,讀了半年雜書,未打坐過一次,竟突破了四層,我……”
“……”滕棠聽到一半,心髒已經千瘡百孔。
她忘寝廢食,日夜修行,不見修為增長。李偲纓偷懶、摸魚、劃水,随随便便就能突破境界。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要是沒有熱血歲月,她現在還在煉氣期呢。
帶着天才徒弟,滕棠離開了修行院,去狂刀門的任務閣。
任務閣可領門内任務,管事閣可領門外任務。這兩個地方,狂刀門的弟子都不愛來。
前者太枯燥乏味,都是些澆花護草、維修門派建築的任務;後者需要下山,為百姓斬妖除魔,或者去廣袤的森林捕獵精怪,這些任務太危險,即使完成了,得到的收獲還需要上交一部分給門派,算下來,回報很低。
滕棠本來想着,門外的任務太耗時,門内任務不消耗多少時間,三項任務都接門内的。
結果她的如意算盤落了空,發現[初出茅廬·四]有要求和限制,門内的任務她最多隻能接一項,門外的任務則沒有數量限制。
滕棠走進樓中,沒有看到人,便自行去牆上揭任務紙張。
她沒有花費時間挑選,随便揭下一張後,就帶着雲裡霧裡的李偲纓前往西邊的靈藥山。
狂刀門的靈藥山面積中等,此時六月末,正值開花旺季,山内氣味芬芳,煞是好聞。
這兒青山綠水,藥田呈階梯狀分布,和光秃秃的内峰俨然兩個世界。
滕棠禦行大刀飛在前面,見山峰一處有人的身影,立即帶着李偲纓下去。
三個四靈根記名弟子,正提壺拿鏟,小心翼翼地呵護柔弱的靈草。他們日常養護靈田,多年來,不怎麼見到其他人。
因此,當滕棠和李偲纓出現時,他們都以為自己被太陽曬着,熱出了幻覺。
一位記名弟子稍微清醒,看到二人腰間挂的玉令牌,吓了一跳,很有眼力地上前詢問:“兩位大師姐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他一發話,其餘人都驚醒過來,動作變得萬分拘謹。
三人很納悶,往常師兄師姐需要靈藥,直接派雜役過來領就是了,今日怎麼突然主動前來,做這等小事?
“這些靈田都照顧了?”滕棠指着左右兩座山,動作姿勢很像來視察的領導。
三個記名弟子陡然變得膽怯,蓦地意識到,滕棠與李偲纓可能不是來領靈藥的,而是替長老、管事們巡查。這種事,每年都會發生一次,目的是為了警醒他們,不要好吃懶做。
三人慌裡慌張,站在中間那個膽子稍大一些,結結巴巴地回滕棠的話:“都、都照顧了,兩位大師姐放心,我們幾人很細心。”
那張紙上寫的是照顧一畝靈田,滕棠以為很好做,沒料到這三人太過勤快,已經把大部分的靈田照顧了。如今隻剩下第三座藥山的山腳,這裡還有一畝半沒照顧。
滕棠不敢讓他們繼續工作,忙讓三人停下手,都過來。
要是讓三人繼續澆養,她的任務就得等明日才能做,她待會兒還想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