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蔚燃知道尤淩生病了。
生了一種他不敢問的病。
他自是能用自己的手段調查到尤淩的病因,這有點困難,因為尤淩的治療方案是軍方保密信息。
但,隻要他想,他還是可以得到關于尤淩的全部病因,甚至還能為尤淩提供更加優質的治療方案。
可……
許蔚燃垂眸,盯着眼前的光腦,上面是和尤淩的聊天記錄,來回不過十句。
他說了五句,尤淩說了三句。
每一句都是在拒絕他。
尤淩不想讓他知道她生的是什麼病,而許蔚燃也确實不敢知道。
他怕那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面前,他會忍不住哭出來。
饒是如此,許蔚燃還是鄭重截屏,有幾分慶幸将聊天記錄打印出來,再用相框封好,和最重要的文件一起,存放在他保險箱裡。
做好這一切後,他又開始回憶,這幾天與尤淩的相處是否有不妥的地方。
他強忍住沒在尤淩暈倒的第一刻去看她,而是給她叫了救護車。
他也強迫自己,主動發出了第一條,關心她病情的消息,哪怕他當時心裡忐忑的要命。
所幸,尤淩足夠善良,竟然那麼認真地回複了他。
一切都還好。
這時,艾利克斯敲門走進來,見到許蔚燃垂眸,公事公辦道:“殿下,議員閣下考慮到您是第一次在如此重要的會議上攜帶私人通訊設備,決定給予您從輕處罰,隻需要寫一份檢讨即可,檢讨格式和要求已經發到您光腦上了。”
許蔚燃神情不變,點頭說好,那表情似乎被處罰的人不是他一樣。
艾利克斯見此,擡手摸了摸不存在的虛汗,在心裡歎了口氣,他殿下在星際重要會議上攜帶通訊設備的理由,他十分清楚——
等尤淩的回信。
甚至不僅僅是等待,他還當場回複了尤淩。
他仍記得那時,安全部的人帶槍破門而入,發現傳訊者是許蔚燃的驚訝感,以及議會各級成員瞠目的表情……
艾利克斯當時的表情,應當和當時在場的人不遑多讓,因而,此時他才會覺得更加無奈——
殿下這戀愛腦還有的治嗎?
索性,艾利克斯見得多了,也就不奇怪,并且他熟知怎麼才能讓許蔚燃更加高興,他狀似在離開時,随口問起尤淩,“尤小姐,還好嘛?”
果然,許蔚燃立即拾眼看他,哪怕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艾利克斯仍然能感受到許蔚燃上揚的情緒。
他看見許蔚燃出乎他意外地勾了勾唇角,對他說,“艾利克斯,這次你做得很好,這個月績效加10%。”
艾利克斯垂眸,自是感激不盡,“謝謝殿下。”
哪怕他隻是叫人送了營養劑這種小事而已。
許蔚燃在關于尤淩的事上,比任何時候都好懂。
……
周一很快就到了。
尤淩昨晚依舊沒睡好,頭腦發昏,雙眼冒星,因試過之前信息素分泌減少時,所帶來的充足睡眠,昨晚的痛苦顯得更加難耐。
以至于尤淩走去軍事概論的課堂上都死氣沉沉,直到……
直到她踏入教室,清晰的在混合着各種香水味道的教室裡,捕捉到了獨特的橙花味。
不同于單純的花香,這裡摻雜的信息素讓尤淩昨晚一夜未眠的疲憊感,煙消雲散……
她擡頭,精準看向教室最後排的許蔚燃。
恰巧此時,他似乎是察覺到尤淩的注視,也擡起頭,沖她笑了笑。
在尤淩的視線裡,許蔚燃周遭的一切都虛化了,周圍的同學,教室的布景,她的視野裡,隻剩下端坐在後排靠窗位置的許蔚燃,連同窗外的風景一起,像是油畫般栩栩如生。
突然間,尤淩緊張起來。
她想到了她的計劃——
今天一定要牽到許蔚燃的手。
意識到這點後,尤淩手心不斷冒汗,她甚至在回想自己今天早上有沒有洗手。
有吧……
好像水太冷了,随便抹了把臉就走了……
是洗了,但沒用洗手液洗啊!
都怪昨晚沒睡好,她完全沒想起牽手的事,腦子裡滿是等會兒怎麼去教室裡睡大覺。
現在……怎麼辦?
尤淩漿糊般的大腦轉啊轉,終于找到解決方案——
教學樓廁所裡,有她需要的洗手液。
她二話不說,轉頭就走,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廁所就在教室的盡頭,還來得及。
尤淩這套動作行雲流水,眨眼間便不見了人影。
她是沒怎麼多想,但……這行為落在許蔚燃眼裡,就是另一番意思。
她是覺得他笑的不好看嗎?
擡手摸了摸嘴角,許蔚燃垂眸,忍不住思索到底是哪裡表現的不好,才會讓尤淩在見他的瞬間,落荒而逃。
許蔚燃略顯不耐煩地轉動食指上的銀戒,周身的氣壓都低了幾分,将原本想同他搭話的伊翔,給硬生生吓了回去。
慶幸的是,尤淩很快回來了,手裡裹着香噴噴的洗手液,火急火燎的在上課鈴敲響的最後一秒,擠進許蔚燃内側的座位上。
她理了理跑亂的卷發,沖許蔚燃笑,“謝謝。”
許蔚燃蹙了蹙眉,又立刻松開,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客氣。”
他聞到了一股香味,很熟悉,也很好聞,但比這香味更讓許蔚燃癡迷的,是另一種香味,同樣熟悉,同樣好聞。
前者熟悉,是因為他知道那是學校廁所洗手液的味道。
這很快解釋了尤淩方才匆忙離開的去處,她是去廁所了。
應該是着急去廁所,不是因為其他原因,這很大程度上撫慰了許蔚燃的心,不是嫌棄他就好。
而後者,後者的熟悉則是來自于半個月前的易感期,自他與尤淩坐同桌起,尤淩身上便有一股香味,時時刻刻萦繞着他,讓他易感期反複發作,疲憊又痛苦。
後面半個月,他再沒聞到這個味道。
然而今天……
今天這個味道又一次,以鋪天蓋地的氣勢,席卷了許蔚燃整個鼻腔。
他也在此時,才後知後覺發現,這是信息素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