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呃……謝謝?”
你伸手抓住頭頂上法比安冰涼的手。莫名的,從他的神态裡看出一些你無法理解的悲憫。
法比安收回了手,他側過身,光芒重新落回他的臉上,你看到他向你露出一個熟悉的笑,如一位和藹的長輩。
于是你在這時候問出了心裡的疑問:“那如果……安德魯·布朗先生沒有聽從保密塔的答案,選擇繼續下去呢?”
法比安看了看你說:“那麼,你的埃裡奧也沒辦法回來。”
法比安說,你的埃裡奧。
你盡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落在法比安的整句話而不是這個堪稱親昵的稱謂上。其實你們甚至沒有互通心意,但這一點小輩之間的情意似乎又并不适合擺在長輩面前辯白。
法比安看着面前有些羞恥的年輕人,了然地笑笑,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話題。
“你對保密塔了解多少?如果讓你來策劃撬動保密塔,你有把握嗎?”
法比安朝你抛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問題。你臉上的熱度瞬間消退下去。
“原本我以為您是與方奇先生分道揚镳的摯友,”你說:“但您對于我和埃裡奧的到來并不意外。所以,您與方奇先生的關系或許不佳,但看起來至少在今天的行動之前立場都是一緻的。”
法比安靜靜地看着你。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很好奇您到底是出于什麼立場問的?”你直白地說。
法比安立刻回答了你的問題:“我不會告訴你。”
但你并不氣餒。
“情理之中。說起來,您不是第一個對我說‘無可奉告’的人。”你說出自己的推測:“你們不完全是激進派的人,但也并非完全忠于現任政府。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或者方奇先生要做什麼。但值得你們搭上這麼長的時間謀劃,不會隻是為了你們個人的前途。如果求權,以您和方奇先生的才智未必會不如安德魯·布朗。”
“為什麼覺得我們不是激進派的人?”法比安看着船側流動的河水說:“你忘記我們要去的地方是紅河谷了嗎?”
“直覺。”你說:“這種行事風格不像。”
你見識過激進派掃掠過的地方,爆裂的炸藥、燒焦的氣味和變成一地廢墟的樂池戲劇場讓你深刻理解了激進派的行事風格。如果是激進派營救法比安,你敢說現在的保密塔地牢已被拆了。更不需要現在這樣躲躲藏藏地乘船離開。
“行事風格可以僞裝多變,不同的行動謀劃者如同将領會有不同風格,一個成規模的組織不會隻有一種令人深刻的風格。但如果某種風格已經深入人心,隻能說明一點,這種風格就是組織需要展示給大多數人的招牌。或為示威或為恐吓。”法比安委婉地點出了你的錯誤,然後誇贊了你的直覺:“有些人會認為直覺并不是值得被信賴的能力。但我并不這樣想。你的直覺隻是你的大腦先于你的理智做出了判斷,有些人會把這個叫做潛意識。直覺就是你的天賦。你見識過保密塔的手段技術,你應該知道大腦的算力是一個多麼不可思議的存在。”
雖然法比安反駁了你的推斷,但他肯定了你的結論。他并不完全屬于激進派。而他若有若無的提點,似乎在向你暗示激進派本身的羸弱?又或者是,提高你對他們的警惕。
法比安是存疑的第三方勢力,但埃裡奧信任他。至少在今晚之前埃裡奧信任他。
他們站在同一立場嗎?或者說,你和埃裡奧的立場又是一緻的嗎?
你本該為否定的答案感到危險,但奇異的是,直到現在你都不抱有警惕。這很奇怪。或許你經曆的那些事屏蔽了你名為恐懼的情緒。
你的沉思引起了法比安的注意,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或許他認為點到為止就是對現在的你最好的保護。
法比安看着變得湍急的水流,伸手輕輕撩了撩。你們已經飄到了真正的河水上。
“沿着這條河,很快就能到紅河谷了。”法比安說。
你應了一聲。
“你似乎很少拒絕别人,克裡汀。”法比安忽然說:“這在紅河谷可能不會是個好習慣。”
“我有的選嗎?”你說。
法比安笑了:“除非你想回到普利斯大學然後被立刻抓捕。否則在抵達紅河谷前,沒有。”
你知道的。
從保密塔逃出來以後你就再也沒有退路了。即使現在的政府漏洞百出,但依然是執法機構名義上的管理者,你的逃跑相當于站在了它的對立面。在此之前,你以為這屬于一次私奔。但如今,你隻能尋求另一個足夠大的勢力尋求庇護。
這一次,是你遠離了埃裡奧。雖然不是你自願的。
你趴在船邊,看着滔滔不絕的河水,覺得自己像挽着竹籃打水的笨蛋。既沒有帶出埃裡奧,還将自己的處境弄得更糟。唯一的收獲就是知道了保密塔和它背後的密辛。
你本來無意牽涉其中。
但想要帶回來埃裡奧,你或許必須這樣做。至少眼下看起來是這樣。
你或者他,單獨的你們無法撼動保密塔。你必須要借助别人的力量。
你微微眯起眼睛,開始理解一點法比安帶你來到紅河谷的原因。
但其實你也并不是完全沒有根基。
你擁有一個甘願冒險為你提供信息的朋友,菲利斯。他同樣也是激進派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