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疑惑地“哦”了一聲:“你且說來。”
李汝螢看向齊王,而後又移向謝天錫身上。
“方才謝少君哭訴得情真意切,兒也正巧聽見了幾句。正如謝少君所言,自二皇兄詩宴那日後,謝少君便被困在崔遠寒的私宅之中足足兩日。”
謝天錫雖不知荊山公主為何突然向着自己,卻立時附和:“陛下,公主所言極是。”
皇帝道:“所以你亦是求朕來為天錫主持公道?”
李汝螢道:“并非如此。兒是想求阿耶徹查崔遠寒一事。正如謝少君所言,彼時他被關在柴房之中,哭嚎聲響徹天際。
“與此同時,那位菱枝姑娘亦被關押在柴房隔壁的廂房之中。明明距離府外差不多,可為何路過的百姓聽得見菱枝姑娘的哭喊,卻聽不見分毫謝少君的求救?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丢女的老翁如今不見了。”
她并未提及菱枝沒死,否則她怕齊王會叫此事成了真。
皇帝眼皮一擡,沉吟少頃後,目光移去了齊王身上。
“近日修文館中的學士來禀,說你在策問上的見解有了長足的進步。此事大理寺既然沒能查清楚,便由你前去督查,也叫朕看看你真正的學問。”
讓齊王督辦,豈不是相當于要賊去抓賊?
李汝螢疾言喊了一聲“阿耶”,齊王卻已稽首叩拜,掩在袖側的唇角勾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聲音高高蓋過了她的這聲。
“阿耶聖明。此番兒必不令阿耶,”齊王又觑了身後的謝天錫一眼,“與謝少君失望。”
皇帝拂袖起身:“若無旁的事,你們便退下吧。”
齊王拽着李汝螢給皇帝叩首:“兒告退。”
皇帝看着二人這般兄妹情深的模樣,不禁微微颔首,頗有幾分欣慰。
幾人出殿後,謝天錫被元善扶着去了尚藥局。
李汝螢跟在齊王身後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待走到含象殿旁的花叢後,李汝螢喊住了他。
齊王笑吟吟回身:“小皇妹近來可有想念為兄?”
李汝螢卻道:“二皇兄真是打得好算盤。”
齊王挑眉:“本王不解皇妹是何用意。”
李汝螢道:“二皇兄手眼通天,知悉那日我要去飲仙樓,絕不會對老翁丢女一事置之不理,便一門心思将此事借着那老翁的口,叫我幫你将此事誣到崔公子身上。”
“小皇妹莫不是魇着了?青天白日怎麼說起胡話了?”
齊王說着便要将手放去李汝螢額上試冷熱。
李汝螢擡手将他的手推開。
“方才在殿上未能拆穿二皇兄,本是想給皇兄你坦白的機會。但想不到二皇兄卻依舊如同幼時一般,慣會裝模作樣。”
那夜據那老翁所說,菱枝的确被人擄去,他先前所說的求告無門的話也的确都為真。
隻是擄走菱枝之人他并不認識,隻知那人衣着富貴,模樣俊朗,身旁之人喚他一聲公子。
滿朔安城,隻有宰相之子才可被稱為公子。
而幾位相國家的郎君,也隻有那位崔家的十九郎最為纨绔張揚,所以老翁一開始對官府喊的也是崔十九捉了自己女兒,官府也的确如此記錄在案。
可他在獄中之時,卻又有蒙面男子前去尋他,說若他想尋回女兒,便在未正時分去飲仙樓吵嚷,将此事推去那崔十九身上。
那時老翁才明白,原來擄掠女兒的竟另有其人。
而李汝螢這樣一聽,卻怎麼想都覺着,這分明是專門逮着她去的時辰,專為她排演的一出戲。
齊王眸中的柔和笑意漸漸褪去。
“人是我擄去,你無證據,又能如何?即便是有,便如幼時你被褥中的那條蛇,亦或是你飯菜中偶有的蛆蟲,你又如何證明是我所放?”
齊王的唇畔複又浮出笑,眸色卻仍舊森冷,“你如此卑賤,卻又這般喜歡管如你這般卑賤之人的閑事,那本王便等着看你如何去管咯。”
齊王“哼”了一聲,卻道,“哦對了,想必你不知,那菱枝還活着。你可知,本王緣何沒有殺她?”
李汝螢緊緊瞪着他。
那夜齊王的管事隻看到了申鶴餘,并未看到還躲在房頂的她。
齊王忽屈彎二指作出向她眼眸剜去的動作,“無他,她那雙卑賤卻又充滿不屈服的眼睛,與你這雙一般無二。”
李汝螢驚愕:“你做了什麼!?”
齊王道:“自然是将那雙眼珠子放去本該歸屬之地。”
李汝螢的聲音有些遏制不住:“李栩,幼時未能叫你事事稱心如意,現如今我依然不會。”
“那本王倒要看看,如今沒有皇長兄照拂的皇妹你,要如何與本王相抗衡。”
齊王乜斜她一眼後,略過她兀自走遠了。
霧月湊上前來,焦灼道:“公主,齊王話雖張狂,可他說得卻亦是實理,公主不該因一時意氣便與齊王相做對,公主該顧惜着以後才是。”
霧月有些欲言又止,壓低了聲音,“奴婢聽說……近日朝堂上,許多大人都請聖人早立太子以安江山社稷。
“而齊王無論在公主這裡有諸多不适,于朝堂諸公,于聖人面前,卻都是第一合适的儲君人選。
“倘若日後齊王承繼大統,公主的性命便都系在齊王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