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她避無可避之下,隻得看着他将那層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夜中濕寒,公主當心着涼。”
說罷,他将手枕在腦後躺了下去,閉上了眼。
李汝螢狐疑地披裹着他的外袍,警惕地盯着他。
盯着盯着,不知過了多久,廟外的雨仍舊在下,她的眼皮卻重重地有些支撐不起來了。
“呼噜——呼噜——”
耳邊呼噜聲漸漸響起,她在忍了許久後,終于忍不住踢了他兩腳。
申鶴餘莫名其妙地睜開了眼。
他壓根就沒睡。
方才他閉着眼假寐,聽見她打了許久的呼噜,煩都要煩死了。
現下她卻又夢中踢人,還真是位隻知道如何折磨人的貴主。
不對,她現下正睜着兩隻眼瞪着他。
而耳邊的呼噜聲卻依舊不減……
他伸出一隻手在她面前一晃,該不會這公主是睜着眼睛睡覺的吧?
李汝螢蹙了蹙眉,低聲道:“這廟裡還有旁人。”
申鶴餘與她交換了個眼神,起身握住腰間佩劍,循着呼噜聲輕輕地走了過去,而後猛地拔出佩劍向着聲源處一指。
“何人作祟!”
呼噜聲猶在繼續。
這人睡得倒是很沉。
手中劍毫不偏移,他吹開火折子,向着劍下一照。
劍下不過隻有一堆柴草。
他便又用劍尖在草堆上撥挑幾下,待看清草堆下的東西後,身形頓滞了一下,而後利落地收劍抱拳:“大仙多有得罪。”
李汝螢見狀,順手從地上拾起根木棍,将之舉在身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什麼東西?”她小聲問。
申鶴餘忙“噓”了一聲,引着她向一邊走去。
李汝螢仍瞟向那邊,神情很是警惕。
申鶴餘垂下頭,在她耳側壓低聲音說:
“公主有所不知,此廟乃是章德真君廟,這廟裡自古便有他老人家座下的弟子鎮守,方才的鼾聲正是那位小神仙所打。”
見李汝螢眉頭蹙得更深,申鶴餘又道,“不過公主莫怕,那小神仙方才說了,他此次顯靈全系傳達真君旨意而來。”
李汝螢雖不信,但卻被他神神叨叨的語氣引得,下意識脫口問了句“什麼旨意”。
申鶴餘繼續道:“小神仙說,真君知曉公主你心力過人,定不會輕易被方才那番恫吓所震懾。真君不過也隻是想借此敲打公主你一二。
“若公主日後潛心向善,不再視人命如草芥,真君便不再找公主你的麻煩。否則,真君下回定入公主夢中,那時便不再如今日這般好商量了。”
李汝螢順着他的話問:“那依你看,如何才算潛心向善?”
申鶴餘忙作噤聲的動作:“公主,非是田某如何看,乃是真君與小神仙如何看。”
見她專注地觑着他,他複道,“公主,念在田某同您尚有些交情的份上,田某也不忍看着日後公主真因不解神意而失了性命。田某便姑且說說田某的想法。”
李汝螢挑眉。
申鶴餘道:“是這樣,公主您看,三年前,宮中有位小宦官不慎摔碎了您心愛的琉璃盞,您便命人叫他去宮道上跪了三天三夜……”
李汝螢打斷他:“你既對三年前的事情這樣清楚,怎麼不知那小宦官打碎的琉璃盞是阿耶所賜,若我不叫他去阿耶必經的那條路上跪着,阿耶會否能親自寬宥了他?”
申鶴餘一噎,又說,“那一年前,有位宮女偷了你的耳珰,你便命人将她沉了塘,此事可做不得假。”
當初他甚至親眼看到了那宮女的屍身被人從皇城中拖出,丢去了亂葬崗。
李汝螢若有所思,有些懷疑道:“她應該沒死吧。”
這事确實沒錯,不過卻不是她将宮女沉了塘,而是宮女自己失足掉下了池塘。
後來她也親眼看着她被救起,又派人将她立時送去了尚藥局醫治。
更何況……
“白日我進宮尋阿耶,分明還看到她在阿耶殿中奉茶……”李汝螢喃喃道。
申鶴餘心中冷笑,她分明是壓根就不記得那宮女的長相。
他與如今禦獸苑的一名宦官相識,那宦官當時一字一句說的豈會有假。
不過她既不肯認,他現下也沒法子。
李汝螢問:“可還有旁的事麼?”
“有。今日午後,分明是我救了那位姑娘,公主不由分說便欲對我行兇,公主又如何解釋?”
申鶴餘又補充,“若我真是好色之人,似今夜這般好時機,怎不幹脆冒犯了公主你,沒準還能混個驸馬當當,日後便也能平步青雲了。”
他的眼神清澈,用的也是平淡地闡述事實的語氣。
李汝螢有些被他問住了。
她沉默了幾刻後,道:
“若你并非好色之人,先前袖招樓鸨母口中,那位苦等你的碧竹姑娘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