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做她眼中的負心漢,總比做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要強很多。
何況,上巳那夜,她不是還解了承露囊送給他?
想必定是同先前路上贈荷包給他的那些姑娘們一般,覺着他這副皮相生得好看,歡喜于他。
若是林紹在那夜之後沒有胡亂編排他,沒準她尚還心悅于他。
因而,他決定賭上一把。
“你……你……”
李汝螢一時驚得說不出話,慌忙放下青青,一手在袖中摸尋起來。
見她這倉皇模樣,申鶴餘不由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果然,她定是害羞了。
他正打算編幾句“今生無緣,來生不負”的酸掉牙的話,忽然閃出的刃光生生扼住了他。
他隻覺着脖子被什麼尖利的東西給抵住了,幾乎就要割破皮肉,叫他鮮血四濺。
“負心賊!我這便殺了你!”李汝螢怒不可遏。
他已有妻兒,勾搭伎坊姑娘在先,如今卻又說什麼心悅于她的混賬話!
好個負心薄幸、死性不改的混賬!若留他苟活于世,這世間還會有多少姑娘要被他所辜負!
申鶴餘雙指撚住刀刃向外推了幾寸,繼續深情道:
“公主,若你亦對田某有意,田某這便去信同她和離,如此田某便算不上是負心之名了。”
“啪”地一聲,一個響亮的巴掌抽在了申鶴餘臉上。
“混賬!”
不過打過他一巴掌後,李汝螢心緒反倒平靜了幾分。
按此賊所說,他若真能去信同他夫人和離,于他夫人而言反倒是一樁幸事。
至少在她記憶之中,尋常鄉野人家,寡婦的名聲遠比和離女子的名聲要差上許多。
而越是鄉野窮僻之處,便越是在乎這般的世俗名節。
若就此将他殺死抑或扭送府衙,前者會讓他的妻子背上克夫的罵名,後者則會影響日後他家中親族的生計前程。
李汝螢想罷,壓了壓心中怒火,将匕首收回,問:
“和離一言,你可當真?”
申鶴餘又舒了口氣。
果然,她确實是礙于他那從未存在過的“夫人”。
申鶴餘神色堅定:“自然。”
李汝螢道:“既如此,去取紙筆來,我要你現下便寫!”
申鶴餘轉身便去身後的屋中尋筆墨紙硯,将它們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隻是提筆的時候他卻犯了難。
原因無他,他并不知曉他所謂的妻子的名姓。
若是林紹愚連他那不存在的妻子的名字都編造好了,他在此胡謅上一個姓名,豈不又給自己徒增麻煩。
他輕咳一聲,擡頭看向牢牢盯着他的李汝螢。
“公主,某不才,并不識字……”
“我替你寫,你簽字畫押即可。”
李汝螢将他手中紙筆接過,正要提筆,又問,“你夫人姓名為何?”
聽她這麼問,申鶴餘放心了,還好紹愚那小子沒編得那麼仔細。
他便胡謅道:“翠花,王翠花。”
李汝螢動作一滞,看他的眼神裡再度散發出凜然的冷意。
“可先前林少君曾說,你夫人姓何。”
對于他夫人的名字,她隻是記不太清,卻能聽出并非什麼王翠花。
林紹愚為人一向熱誠,說話豈會做假。
定是這虛僞負心的獠賊忘了自己夫人的名字,誤說成了另一名受他蒙蔽的女子的名字。
這賊當真是薄幸!
也罷,也罷。
她擱下紙筆,起身道:“走吧。”
申鶴餘心裡有些打鼓,不至于中途反悔還要将他送去府衙吧。
“公主,我妻真是王翠花。”
反正林紹也是編的。
然而李汝螢看他的眼神中卻充滿了不信任。
“去尋林少君,正好請他做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