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十九郎的家仆才追出幾步,就被聽見女冠的舉報再度帶人趕來的将軍給攔住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朔安城内,還想公然欺淩弱小?”
……
危急關頭,李汝螢想都沒想便抓起李玉稚的手一路狂奔,她也顧不上向後看是什麼情形,隻拼命向外逃。
先前隻有田鐵柱一人,亮出身份也無妨。
可要是在酒肆中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露出身份壓那些酒徒,她肯定自己跟李玉稚今夜之後會被阿耶削去頭發扔去庵裡當尼姑。
随着身後人聲漸漸消失,她與李玉稚也都實在累得不行,終于躲去一處陋巷盡頭堆着的破席後頭停歇了下來。
兩人靠着牆,大喘着粗氣,彼此的手仍舊握在一塊,姿勢也都沒有平常的儀态風範了。
南枝因自幼習武,如今仍不覺着可好,正立在巷口為她們守着。
“這可真累死我了!”
李玉稚擡手揩了揩汗,“不過實在是痛快……哈啊…….哈啊……”
這種被人追着狂逃的事兒,她活了十七年,這還是頭一遭。
話說回來,她想不到李汝螢平素看起來裝模作樣的,膽子竟那般大,竟敢持利刃挾持那人。
意識到自己的手仍被李汝螢握着,她輕咳了聲,将手從她手心抽出。
夜風清涼,此處又偏僻幽寂,一時竟隻有二人的呼吸聲可聞,以及不知何處遙遙響起的幾聲狗吠。
李玉稚忽覺着腿邊似有東西在動,下意識用手向外一推,便摸到毛茸茸的東西在她手邊一滑而過,伴随着“吱吱”的叫聲。
黑絨絨的小耗子踩着她的衣擺一閃而過,吓得她急忙躲在了一旁的李汝螢懷中,驚叫得哭出了聲。
南枝聞聲而來,一把拔出腰間佩劍:“公主莫怕!”
李汝螢突然被李玉稚抱住,一時哭笑不得,僵着身子學着幼時阿婆的模樣拍了拍李玉稚的後背。
她生硬地開口哄她:“好啦好啦……五姊莫怕……”
見到南枝趕來的李玉稚放下心來,闆着臉從李汝螢懷中抽出,站起身背對着她。
“我……我哪裡怕了……你……離我遠些!南枝,我渴了。”
“公主且稍候,奴婢去去就來。”南枝施展輕功立時消失不見。
南枝一走,不多時又有“吱吱”聲響起,吓得李玉稚繃不住再度躲去了身後已站起身的李汝螢懷中。
李汝螢被她緊抱着抽不出手,她憋着笑道:“對,五姊不怕,五姊怕我冷。”
……
一夜之間,東市有歹人持刃挾持崔家小郎意圖不軌之事傳遍了皇城内外。
次日早朝散罷,皇宮的含象殿裡,柳貴妃伏在皇帝的膝上啜泣連連。
“陛下,同章觀離着東市那樣近,自長公主去後,觀裡守備也不似從前森嚴。倘若那歹人趁機混了進去可怎麼好?
“玉稚這一去,妾一整夜都沒睡好,如今又出了歹賊一事,妾這心中着實不安。
“妾求您了,求您全了妾的思女之情,便将玉稚接回宮中,就叫她在宮中的觀裡修習,可好?”
皇帝揉着太陽穴,道:“你啊,真乃愚婦。昨夜之事本就鬧的人心惶惶,若朕此時将她接回來,豈不是坐實了朔安不太平的流言!”
柳貴妃哭泣更甚:“妾隻知如今玉稚那裡并不太平……玉稚難道不是您的女兒麼……您不管她,妾便搬出宮陪着她去……”
“好了好了,朕何時說過不管她了。朕多派些人手過去就是了!”
·
李汝螢一覺睡到了天明。
她起身更衣過罷,坐在妝台前梳發髻時,迷迷糊糊地隻覺着窗紙上竟有幾道剛武挺拔的身影在晃。
她揉揉眼睛,用梳蓖指着窗外問道:“阿月,外頭來人了?”
霧月正将飯菜從食盒中一一擺在桌上,垂着眼道:“說是昨夜城裡出了歹人,聖人擔憂您同五公主的安危,适才從禁軍中抽調了人手特來保護您與五公主。”
李汝螢湊去桌前,顧自盛了碗湯,舀了一勺在嘴邊吹了吹,又問:“歹人?”
霧月道:“聽說是昨夜東市的一家酒肆裡,有人持刃挾持了崔家的十九郎,不知要做些什麼。幸好公主昨夜沒事。對了,說是為禍的是三名女賊呢。”
李汝螢才将那勺湯喝進去,聞言嗆咳連連,手中的白玉碗也險些碎在地上。
霧月忙停下布菜的動作,替她拍着後背:“公主慢些,您别擔心,那女賊再厲害,如今觀裡觀外都有禁軍将士守着呢,您莫怕。
“不過那三名女賊膽子也着實大,昨夜朔安守備最重,她們又挾持誰不好,偏要挾持崔家的小郎君。
“聽聞那崔十九郎可是崔家老夫人最寶貝的孫兒。崔老夫人昨夜見了那昏厥不醒的十九郎,登時便身披诰命,天沒亮就去宮門外候着求見聖人,求聖人為她孫兒做主呢。”
霧月見李汝螢的臉色愈發地白,不免又寬慰了一聲,“公主莫怕,往後無論如何奴婢都會護在您身邊,絕不叫您受險。”
李汝螢卻尬笑了幾聲,道:“是,我不擔心,該擔心的應是觀裡的你們。”
霧月颦眉:“公主這是如何說的?”
李汝螢起身,貼在霧月耳邊小聲說:“因為我就是那女賊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