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手電筒其實是用來打光的,照出了前方窪地裡有三個人的身影——兩人擺弄着三腳架上的攝影機,一人收拾着地面上散落着的物體。
斯黛拉屏住呼吸,小心靠近。
兩個看攝像機的人背對着斯黛拉,看不清楚。
收拾地面的男人身材幹瘦,穿着幾天沒換的灰色Polo衫,正是接坎特和斯黛拉來到聯絡點的面包車司機。
他将地上的東西一塊一塊撿到了灰色布袋裡,那些東西形狀怪異,似乎是一些肉塊,而此刻手裡是一段長條狀物,似乎很柔軟,液體從條狀物中滑出,粘連在手和地面垃圾之間。
血腥氣變得濃郁起來,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壓住了流星街彌漫不散的垃圾酸臭味。
突然,攝影機裡傳來一聲凄厲的尖叫
“斯黛拉!!跑——”
斯黛拉聽不真切,可能是攝像機的音量太小,使這聲音很細微。聲音還帶着機器攝錄造成的變音,與極度痛苦中高音導緻的音色扭曲。
【薩拉薩。】
這一聯想使斯黛拉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幾乎想要掉頭就跑,假裝這是一場虛幻的噩夢,這樣才能在第二天的清晨緩緩睡醒後,正常地抱着爸爸尋求安慰。
然後,斯黛拉聽見了爸爸的聲音。
“怎麼把這種東西錄進去了,我女兒的名字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真是晦氣啊,沒辦法把這段消掉嗎?”
“這也沒辦法啊。”錄像機前的另一個男人聳聳肩,無奈地攤手,“雇主要求完整錄像。”
“切。”坎特深吸了一口,就把抽剩下的煙頭扔到了地上,踩滅。
“明天繼續讓你閨女去找?”
“得換個地方,他們已經提起了警惕,隻會反應越來越快。”
咔嚓——
“誰!”
男人喝問的時間,坎特已經沖向了發出聲音的地方,三兩下爬上了斜坡。
殺人滅口。
出鞘的短刃反射一線銳利的光芒,卻停在了來者面前。
“斯黛拉?”
坎特低頭看着眼前顫抖的女兒,有些責怪地說:“為什麼要跑出來呢?”
男人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步步靠近。
斯黛拉就站在原地,沒有後退,漸漸停止了顫抖,聲音酸澀地問:“我的水晶球呢?”
“你還真是奇怪的小孩。”
坎特從兜裡摸出水晶球,上面沒有預想的斑駁血迹,或者說,已經被擦的幹幹淨淨了。
明亮得像一顆小小的月亮。
“奇怪,白天沒覺得有這麼亮,難道是夜明珠?”
聲音陌生,原來收拾地面的司機已經扔下布袋,也來到了斜坡上面。
這顆水晶球還是他錄像的時候,在已經失血抽搐的薩拉薩衣服裡發現的,本來還覺得有點好看,指不定還能值幾個錢。結果卻立即被坎特要走了,說是自己女兒的玩具。
斯黛拉沒有理睬司機的疑問,而是從坎特手裡拿過了水晶球,上一次這樣做的時候,她直接昏迷在了閣樓……
因此斯黛拉下意識地緊繃了身體,然而,她并沒有失去意識,或者說水晶球沒有回應幹脆讓她昏過去好了,不要面對這一切的願望。
這小小的明月就這樣停在她的手上。
“你傻啊。”坎特出手削了一下司機,說:“夜明珠不長這樣,小孩子的玩具罷了。”
“哈哈。”司機憨笑兩聲,不敢跟坎特對嗆,挪揄道:“說起來斯黛拉找人的效率真不錯,能這麼快找過來,還挺冷靜的,也是一個好苗子啊。”
“喂!你們就隻顧着聊天嗎?”站在窪地裡的另一個聯絡員已經收起了三角支架,把最後一隻腳收拾進了袋子裡。
一切正好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剝取指甲後畸形的腳趾在燈光下隻有慘白,和紅到發黑的幹涸血迹。
“辛苦了,肥仔,都挂到樹上吧,或者你想要挖坑,那我們等你。”
聯絡員歎了口氣,他可不想要再挖坑了,流星街的地面挖起來不是土,是壓縮的垃圾。
接過坎特扔下來的繩索,把布袋子挂到了樹上。
“搞定。”
說着,背上了攝像機,一手拿着三腳架,也爬上了斜坡。
确認沒有遺落設備之後,三個人一前兩後,斯黛拉隻是默默摩挲着口袋裡的水晶球,被三人圍在中間,向返回木屋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斯黛拉才知道自己走過了多麼崎岖不平的道路。
又一次被垃圾絆倒在地上,痛得流淚不止。
被坎特扶起來後,斯黛拉慌張地發現自己口袋裡少了什麼——水晶球不見了。
她有些慌張的抓了兩下,又感覺到了水晶球的實感。
又消失。
又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