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楓拿着湯匙,一湯匙,一湯匙喝着面湯。這空裡,後邊有人喚他“蔣玉楓”。
這聲音不像是他那幾個朋友,那幾個人都有些口音,總把玉楓喊成玉鳳,那口氣,很像是在喊長三堂子裡妓-女的花名一樣的輕薄,玉楓糾正幾次,沒有用,便也罷了。今天這聲,倒是正聲正氣的叫法。
玉楓嘴裡含着湯匙回頭,見是剛剛上課的老師餘晟,玉楓吃驚餘老師竟能記住他的名字,隻叫了聲“餘老師”。
他沒應,想是沒聽見,隻是眼見他端着一碗面徑直坐在玉楓對面,大吸兩口面,才擡頭對玉楓說:“你也喜歡吃這家面嗎。”
不等玉楓回答,又自顧自說:“我很喜歡他家的面,做得像我小時候,吃得我姆媽做的一樣,一樣得難吃。”
說着又吸了一口面,玉楓尴尬得笑笑。
他又說:“之前覺得難吃得很,現在倒是覺得蠻親切的。”玉楓點頭應和。
雖然,隻是在一牆之隔的面攤相遇,他倒是顯得像是他鄉遇故知一樣的熱情。
熱烈的讓人無法招架。他從沒有老師的架子,但在玉楓的心裡還是存着一絲敬畏的。
玉楓端坐着,仿佛這兒不再是面攤,而是教室,他不再是吃面,而是把一根根試劑從玻璃器皿裡撈起來,重新彙集到另一個器皿裡,産生了奇妙而又絕無僅有的化學反應。
餘晟雖然是留過洋的,卻沒有留學生的驕矜,大口大口的吃着面。
玉楓問:“那麼多學生,老師是怎麼認得我的。”
他喝了一口面湯,擡頭看看玉楓:“學機械的來聽化學,這也算是我學術高超,雖然物理和化學密切關聯,而學他們的人,倒是有一股子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
餘晟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問:“下午還有課嗎?”
玉楓搖搖頭。餘晟喚人來結賬,順便也給玉楓結了面錢。玉楓給他錢,餘晟不要。
他問:“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玉楓搖搖頭說:“一座城,就那個樣,對于外人來說可玩的也就那些,而對于本地人那些可玩的,便都是騙人的。說是曆史悠長,不過是把舊牆拆了,蓋新的。我頂想不明白,為什麼一代代替一代要把房子城牆都得拆了,燒了,自己再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