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楓隻在一旁靜靜的吃着飯,不欲與玉盼再有一言争執。蔣夫人依舊勸着玉盼,玉盼生氣,吃不下飯,賭氣回了房間。
玉盼第二日氣消了,倒覺得很餓,急急吃了一口粥,一口粥下肚,不禁驚呼一聲:“呀,這粥是涼的啊,早上啊,得吃的好,才有底氣。”
掃了一眼桌子:“怎麼都是些冷粥剩飯。”
轉臉又向蔣夫人笑嘻嘻道:“姆媽,咱們家遇上财政危機了嗎,您對吃進嘴裡的東西,可是一向講究的很呢。”
話還沒說完,于媽端着奶油牛角包進來,尴尬笑笑。
主人家嫌飯,她這個老傭人覺得面子上挂不住,仿佛在說她懶,不肯早起做飯,隻讓主人家吃剩飯。
她把面包放在桌子上,才對玉盼說:“今天是寒食,雖然太太不在意的,隻是要躲個避諱,寒食生火可是要發生火災的呀。二小姐吃點面包吧。”
玉盼隻奧了一聲,餐室裡重又歸于平靜。
飯吃到一半,玉楓問:“咱們什麼時候要上山。”
蔣夫人娘家李氏的墳墓都在郊外山上,說是山,山卻不很高,像是長滿樹木的土堆,半山腰有一片小茶園,但是城市裡少山,蔣家一般把祭掃祖先稱為上山,頗有些郊遊踏春的意味。
蔣夫人用絹子擦了擦嘴問:“你們要放幾天春假,我總想着,等你們爸爸回來一塊兒去。你們也給外祖磕磕頭。”
玉楓問:“爸爸要回來嗎?”
蔣夫人說:“原本是為了你們大姐的事兒,我想着總不能不告訴他吧,你爸爸也辦完了差,隻是内地有戰事,才拖延着,大約後天就回來了。”
玉楓聽了點點頭,玉盼卻顯得很高興。其他人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些重男輕女,認為女兒是賠錢貨,頂門立戶的是兒子,或許因為之前的老習俗,娶個媳婦可以是一窮二白,而嫁女兒則不一樣,要有陪嫁,講究十台二十台箱子的陪嫁,大到,各樣的名貴家具,小到,洗臉用的臉盆毛巾都是要陪送的,有人說,房子裡除了一個男人,其他都是娘家的。這樣的,嫁一個女兒,可不是要敗家賠錢嗎。不過現在好了些,也是要把那些都折了錢,給女兒當私房妝奁,像是給一個女人,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家裡,做新娘的底氣。
而蔣家卻與其他人家不大一樣,因為蔣太太自己吃過重男輕女的苦,她沒有像其他的母親一樣,再轉嫁給自己的女兒,反而有一種憐惜的母愛,打玉欣,玉盼,玉楓小時候,就多偏疼兩個女兒一些,兩個女兒中又多愛大女兒玉欣一些。
因為啊,玉欣長着一張像蔣夫人亡母的瘦長臉。
蔣先生呢,家裡的兄弟姊妹多,他自己又留過洋,蔣家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幾個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為了遺産,打得頭破血流,至今不肯走動,蔣家的姑太太們,沒有站在繼承風暴之中,于是蔣先生和幾個妹妹關系甚好。
大約是在男性至親的身上吃盡了苦頭,對于小兒子的感情淡淡的,倒是對能說會道的玉盼疼愛有加。于是,蔣夫人愛玉欣,蔣先生愛玉盼,隻剩下玉楓孤孤零零,像是黃豆焖豬腳裡的黃豆,獨剩在盤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