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翩若擡起頭,看到姜賢亦,忍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小舅舅……怎麼辦啊,沈子凡他要死了,他為了救我要死了……”
姜賢亦蹲下身來,掏出了手帕。他仰着頭,臉上帶着近乎虔誠的表情,很輕很輕地幫她擦掉了眼淚。
“不會的,乖,别哭,慢慢說,我們一起來解決。”
在那個瞬間,姜賢亦甚至有些恍然地覺得,要是自己今天堅持去接徐翩若就好了,說不定救她命、現在躺在病房裡的人就是他了。
她會為了他而流眼淚,因為擔心他而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算了,飯還是要吃的,餓瘦了就不好了。
靠近徐翩若的一瞬,他的表情突然一凝,仔細嗅了嗅。
“劇組裡面的道具蛇出了問題,吃飯的時候跑了出來。本來是沖我來的,沈子凡先看到了,他把蛇抓起來,不小心被咬了。醫生……醫生說這不是本地的蛇,要到外地醫院去調……血清。可是……可是這蛇的産地航空管制了,血清……血清今天運不過來,要等當地……當地的天氣好起來……我就說,能不能把型号告訴我,我讓……家裡去弄,醫生怕擔責任,又不讓……怎麼辦啊小舅舅……本來應該是我被咬的……”一開始的時候,徐翩若還能好好說話,越說到後面越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醫生……醫生說要先搶救,可是……可是……傳出來的繳費單越來越多……剛才……他們……還讓我簽了……病危通知書。”
徐翩若幾乎泣不成聲。
“血清的事,我來想辦法。你先把東西吃了。”姜賢亦把包裝袋硬塞進徐翩若手裡。
“我吃不下。”
“你一晚上沒吃沒喝了吧?你自己也病剛好。”姜賢亦好聲好氣地勸着。
“可是——”
“你還想不想救他了?”軟的不行就隻能來硬的了。
徐翩若點了點頭,拆開包裝袋一邊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淚一邊吃了起來。
她吃得很大口,但旁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根本沒吃出來什麼味道,隻是機械地往嘴裡塞着。
看了徐翩若幾眼,姜賢亦站起身,走到拐角處。
李忠正等在這裡。
“這件事不對。我剛從她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兒。她說蛇是直奔着她去的,我覺得是因為她身上的味道。你去查查今天在劇組都有誰接近過她,或者碰過她的衣服。還有,誰接近過放蛇的地方。”
“這怎麼查?”李忠一愣。
“查監控。”姜賢亦淡淡道,“那個溫泉山莊是我的。”
李忠倒吸一口涼氣。他一向是知道自己的老闆對小姐有多強的掌控欲的,但他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程度。
“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監控嗎?”面對李忠看變态的眼神,姜賢亦皺了皺眉。
“咳咳……隻是有點……震驚,震驚。”李忠打了個哈哈。
姜賢亦之前并不想讓别人,尤其是徐翩若知道這個地方是他的,不然她又要鬧着說自己沒有自由了。可是當他察覺到有人想要徐翩若的命之後,這些東西似乎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了。
“整個山莊上上下下幾十個微型攝像頭,都給我查一遍。”
“是。”李忠答應着,又用怪怪的眼神偷看了一眼他的老闆。
幾十個!
微型攝像頭!
啧。
交代完了李忠監控的事,姜賢亦又馬不停蹄地去處理血清的事。其實徐翩若提出的方案問題不大,隻是她拜錯了佛罷了——一個小小的主治醫生自然是不敢做這個主的。
這個時間,醫院的院長應該是下班回家了。剛才姜賢亦便讓趙杉想辦法要到了院長的聯系方式,還賣了個極大的面子給人,讓中間人幫忙打了個招呼。
姜賢亦慢慢踱步出了醫院大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撥通了院長的電話。
因為提前找人打了招呼,對方接起得很快。
“喂?哪位?”是一個有些上了年紀的男聲。
“潘院長,抱歉這麼晚打擾你。我是那個被毒蛇咬傷的患者的……家屬。”
“噢,剛才老院長跟我說了。他說,你能搞到蛇毒血清?”
“是。出産地現在确實航空管制,等他們那邊變數太大了。我這邊查到鄰省有一家醫院三個月前曾經調過這個型号的血清。當時調了兩支,現在他們的庫存裡還剩下一支。我這邊可以派人去取,來回隻要兩個多小時。至于責任問題,你們可以不用擔心,我能理解你們的擔心。我們可以提前簽署免責協議。途徑走正規醫院之間的借調手續,你們也可以派專業的醫護人員全程陪同我們一起去取。免責協議我已經讓人發到您郵箱了。”
“姜先生想得太周到了,也感謝您的理解。等下我會派我們醫院的人聯系你,後續跟進對接這件事。如果可能,我們也想盡力搶救所有的病人。”
“那我等您消息,麻煩您了。”
挂掉了電話,姜賢亦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兩隻手握着手機,低下頭沉默着。
天氣仍是有些冷,他呼出的空氣凝結成一團團的水霧,又消散在了空氣中。
徐翩若的問題解決了,但姜賢亦看起來并沒有任何開心或是松了口氣的表情。
他動作很慢地從衣兜口袋裡掏出那份看起來十分詳盡的遊園攻略,盯着它看了半晌後,自嘲一笑,仔仔細細地把它疊了三下,丢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