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楓凜聲道：“誰家的？”
許昭撐着沙發墊：“您不認識。”
這話就是在暗示他爸，嚴徹不是什麼名門。
見場面有點僵，蕭伯出來圓場：“哈哈，現在年輕人談戀愛是常有的事，隻要對方是半鬼，都不算出格。”
許如楓沉下身子：“對方什麼身份？”
以他爸媽的人脈，順着他的圈子查嚴徹易如反掌，所以他根本沒打算瞞。
“不是半鬼。”
許如楓眉心緊皺，擡頭看他。
在座的世家皆面面相觑，尤其是蕭伯，臉色變了又變，許家倒沒有跟他提前通過氣，這次會面，他跟許如楓都有意探探雙方的口風，誰知道許昭這孩子直接扔出一枚炸彈。
“那不是胡鬧嗎，這人類跟我們……”
“是啊，不合适，不合适。”
一陣沉默後，衆人又開始叽叽喳喳議論，等着當事人表态。
許如楓面子上過不去，冷冷道：“回你的房間去。”
許昭巴不得，彈坐起來就往樓上走。
蕭伯往許如楓肩頭輕輕拍了兩下：“小孩子一時圖新鮮可以理解，我好好管着小聽，就等小昭這邊了。”
這話兩層意思，看起來是給他一劑定心丸，實則下了他的面子，這事兒成不了，反倒責任都怪他許家的頭上來了。在場人多，勢力各異，許如楓不好發作，隻好轉移話題。
至于許昭這邊，他自有别的安排。
第二天早上醒來，許昭就發現家裡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安保，家裡人都不在，他想出個門，還有人攔他。
“抱歉，許公子，許總吩咐，您不能單獨出門。”
“……我出門吃個飯。”
“有什麼想吃的，我們去買。”
許昭看他們兩眼，一身黑西裝，戴個墨鏡，看着冷冰冰的。
“算了，我點外賣，你們看着倒胃口。”
他拿不準許如楓想做什麼，這人行事向來狠絕，沒辦法了，隻能向林臻女士求助，就算要賣他，兩人也得合計怎麼分吧。
他媽接電話很快：“怎麼？”
“媽，家裡怎麼多出來這麼多保镖？”
林臻在公司會議室内，周圍都是各方投資人，許如楓在她旁邊，對面是蕭家，兩邊各執一份合同，還有随行律師。
“他們不會影響到你，隻是暫時不能出門。”
會議室内的人人都安靜聽着這通電話。
許昭說：“哦，那什麼時候我能出門？”
林臻勾起一抹笑容：“快了，最多一個禮拜。”
“好，我知道了。”
電話挂斷，她朝向蕭海：“蕭總，您這邊可以念補充條款了。”
蕭家律師繼續開始面無表情解釋合同内容。
說好的一周，許昭的内心卻極其忐忑，他家的情況從沒跟嚴徹透露過，他總是以為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他爸媽。
他在手機上也試圖聯系蕭聽，但發出的信息如石沉大海。
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對方跟他一樣，被限制了自由，甚至比他還嚴重。
被禁閉的第三天，他經過玄關時，試圖跟黑衣人搭話。
“哥，你們是我爸公司的不？”
黑衣人沉默。
“跟我聊聊天呗，你們都整整三天沒開腔了，憋着多難受。”
其中一個嘴角動了動。
許昭覺得有戲：“就唠唠嗑，我也沒打算給你們造成工作負擔。”
“許少爺，我們沒見過許總，是外聘人員。”
“噢，那他給你們多少錢？”
黑衣人道：“不方便透露。”
“我出雙倍。”許昭說。
面前兩個黑衣人隔着墨鏡對視了一下。
“我們簽了合同的，完不成拿不到錢。”
“……”好家夥，許如楓還騙他們簽霸王條款。
“那你們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我們不清楚，我們收到的任務就是看好您。”
真是油鹽不進，許昭搖搖頭回房間去了。
正當他坐在窗前給鐘意吐槽時，忽然聽見窗戶被什麼敲了一下。
他扭頭往外看一眼，什麼都沒有。
聽錯了嗎？
緊接着，又響一聲。
許昭覺出點貓膩，推開玻璃往下看。
隻見他家圍牆外面蹲了一個人，棕色頭發，正在草叢裡翻找什麼。
許昭看他扒拉半天，撿起一塊石頭剛想扔上來，一擡頭看見他的臉，動作立馬頓住，是蕭聽。
他連忙作出噤聲的手勢，現在這院子裡都是人，不能驚動那群安保。
考慮到蕭聽沒手機，許昭把自己的平闆垂下去，示意他登賬号。
沒幾分鐘，蕭聽就把這場烏龍跟他說了個徹底。
原來他當時并沒有在許家父母面前說過許昭的事情，全是他爸看到了醫院就診記錄，順藤摸瓜查問他，他瞞不住，隻能簡單交代許昭開始顯性。
誰知道蕭海聽了這消息萬分激動，背着他就去找許如楓商量，簡而言之，雙方父母打算擅作主張替他們聯姻。
操，難怪限制他們的自由。
許昭簡直受不了這些大人離譜的腦回路。都什麼年代，還搞強買強賣這套。
日召：你逃出來多久了？
聽聽：我跳窗出來的，他們沒發現，不過回去就該被抓起來了。
日召：你有錢嗎？
聽聽：帶了張卡。
日召：他們在哪兒簽合同？
聽聽：我偷聽我爸跟秘書說，就在你們公司。
操，把他們關在這兒，就去替他們決定終身大事了。
不過無論是人是鬼，沒有他倆簽名，怎麼都不算數，許昭已經腦補到最後關頭他倆被押着簽字的情形。
不過那些保镖說最多七天，那他們就還有點時間。
怎麼辦，他瞅瞅窗戶離地高度，跳下去肯定也得缺胳膊少腿的。
日召：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失去跟你聯姻資格？
聽聽：你有男友嗎？
日召：對啊，我就是有對象，我不能害你也不能害他。
聽聽：那你，沒跟他結契？
日召：他是人，我不敢随便咬他。
聽聽：你現在出不來，我也沒想到其他辦法。
日召：我再給你轉點錢，你跑遠點行不行？
聽聽：我盡量吧。
語畢，許昭直接點進轉賬，給對方轉了五位數。随即，他打開各個窗玻璃，觀望了一下房子周圍的把守情況。
日召：你現在蹲着，右拐到花園盡頭有扇小門，從那兒出去不會被抓。
蕭聽沒再回複，而是朝他比了個手勢，随後貓着腰按他給的路線逃走了。
說實話，這次聯姻他其實挺心癢的，畢竟他對許昭有好感，隻是對方并非單身，加之雙方父母這種按頭的做法讓他非常難受。
當他爸一聲令下，不許他外出，并沒收所有通訊設備時他就猜到了。好不容易出逃成功，他一為通知許昭，二為阻撓這場烏龍。
當他順利回到栖身的酒店，房門剛刷開，他莫名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等一轉身，隻見大床房裡四五個保镖大馬金刀地坐着等他。
蕭聽：……
商務大廈頂樓，這回換蕭海接了個電話，他凝眉聽秘書跟他報告情況，随後交代了幾句。
“小聽跑出去了，據說跟小昭通過氣。”
對面的林臻和許如楓俱是一怔，隻聽林臻一聲令下，遠在許家的保镖登時動手，搜繳了許昭的手機跟電腦。
他前一秒剛要跟鐘意解釋的東西還沒發出去，後一秒房間門就被撬開，一群人闖進來。
緊接着，他眼睜睜看着房子周圍多出許多保衛人員，相隔五米将這座房子守成牢籠，現在，别說蕭聽，就是隻鳥兒都難飛進來。
他心念略微一轉，就猜到了蕭聽的下場。
***
嚴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蕪城雨停了，接下來一周又是陰天，他翻看中午給許昭發的信息，現在仍未收到回複。
洗漱前他又發了一條。
睡前打開聊天框仍是沉寂的，他果斷撥通電話。
能打通，但嘟聲一直響。
這次他跟許昭已經和好了，不可能存在對方故意不接的情況。
三次仍然沒打通的情況下，他開始在回憶裡搜尋那個叫姚晃的人，上次找許昭時他存下了這人的号碼，按理來說，除了他，許昭也就跟樂隊那兩人聯系最密切。
姚晃接的果斷：“你好。”
嚴徹道：“我是許昭男朋友，突然聯系不上他，你們知道他在哪兒嗎？”
鐘意正窩在姚晃身邊，跟他抱怨：“誰的電話啊？想想辦法，怎麼把許昭給弄出來，他家裡人給他搞了個勞什子聯姻。”
姚晃答：“小昭挺安全的，應該就在家裡。”
鐘意聞言搶過他手機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嚴徹的名字。
靠，當事人。
“你們聯系他有動靜嗎？“
并沒有，鐘意剛剛還給他說許昭突然斷聯，但許昭又千萬囑咐他們别把這事兒透露給任何人。
“我來。”鐘意把手機接過去。
他食指在沙發上點了點，問嚴徹：“許昭跟你說過他家情況嗎？”
嚴徹一愣，答：“沒有，我從來沒聽他說過。”
“那你知道他是特殊體質嗎？”
“特殊……什麼？”
鐘意跟姚晃對視一眼，心道：不應該啊。
難道許昭連自己是半鬼都沒給嚴徹說？可按許昭當初的反應，明顯是嚴徹能接受他的特殊身份。
“你知道許昭不是普通人類嗎？”他換了種問法。
電話那頭徹底沉默，鐘意跟姚晃眼睜睜看着屏幕上的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足足一分鐘，嚴徹沉沉的聲音才響起，帶了些不易察覺的顫：“不是人類……是什麼？”
當今社會對血族隐私保護很到位，他們有專屬的管理機構，完備的信息交流渠道，而這一切，與普通人類是相互獨立、互不幹擾的。
絕大部分普通人類一生都難有機會接觸到血族，罔論像他這樣，與血族産生密切聯系。
嚴徹沒聽說，也沒相信過血族傳聞，可現在這兩人正一字一句向他揭露——和他有過親密關系的男朋友正是血族。
霎時，許昭前段時間那些反常表現從他眼前一閃而過，每次親密時這人不太正常的反應，還有，還有他們最初确定關系那晚——
許昭問他能不能接受他的秘密，還說他們遵守的規範跟普通人不太一樣，邀請嚴徹跟他成為那種關系。
那時他先入為主，單純把這幾句看成挑逗和調情，以為對方隻是把跟他當py說得清新脫俗。
而現在，如果說，如果說許昭是在暗示，他其實是血族，那麼這幾句話又會産生别的含義。
腦袋像爆炸一般，紛繁的信息不斷從記憶裡搜刮出來，每字每句都跟現有情況接軌，所以，在許昭眼裡，嚴徹早就接受他的身份，并願意和他結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