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符煙,他終于找到師妹,所幸一切還有轉圜之地。
再多看她幾眼,陣起,告别,再次折返。
看守護宗大陣的弟子與長老皆落敗于望斷劍下,護宗大陣暫寂。
感知到帶着他劍印的存兒已順利離宗,沈執琅将刀置于長老頸邊問道:“文敬瀾何在。”
“你……!”被血腥氣濃厚的薄刃金劍抵着,兩撇山羊胡的丹修長老簡直氣窒。
“大逆不道之徒,臨源宗苦心栽培你,是為了讓你如此悖逆行事的?”
“若是不想開口,勾結魔修煉制傀人丹的鐵證我便廣而告之,也好讓你的徒弟們知道你的丹鼎裡裝過什麼。”
年輕劍修以萬事好商量的語氣說着話,再看他所挾老者灰敗的臉色,神情閃躲,又要強作鎮定。
眼珠轉動幾番,胡須顫動,他口中嘶嘶咬出幾個字:“見霧峰。”
好乏味的人心,沈執琅想着。
更多的長老聞訊趕至,圍困住他,沈執琅丢開已被他擊碎本命丹鼎的長老,環顧周圍,文敬瀾沒來截困他,想必還在試圖找出存兒的下落。
“燕廣雲教出的都是些什麼劣徒!”
法修的拂塵揮來,變作猙獰巨網,被他劍光攪碎。
視線掃過,有修眉長目的老者目光沉冷,并未出手,正是燕廣雲後接任的劍閣長老。
他幾乎沒教導過沈執琅,隻是見沈執琅奔忙于處理内務,初時試探過他劍術是否有資格稱首席。
而後徹底絕了觀南的首席心,關于劍閣的一切,都放權交予了沈執琅。
也有駐顔有方、不辨年紀的長老們望着他各有怒色、痛惜,無一例外都是他平日裡多有接觸的。
宗内長老無人不知這位驚才絕豔的弟子,也因此來得很齊,放眼而去修為皆在化神境乃至煉虛境。
其間有一位十分眼熟的,他曾看過許多次師妹與其過招,前不久還從他手中赢下了大考的頭名。
見他視線瞥過,李允竟從沈執琅身後走上前來,竟然與之道:
“沈執琅,我徒弟的那兩柄刀是好刀。”
“煉銅赤刃,柔遠能迩,直之無前,天下服矣。”
白衣劍修擡首望他,并未應聲。
黑衣老者見他猶如護犢般的神情,竟在這危急時分露出片刻微笑,轉瞬即逝。
“她是個學刀的好苗子,你能讓她平安無虞,直到鑿石見火的那一日嗎?”
沈執琅愣了一瞬,想到什麼似的輕輕笑了,一刹間容貌把身上的血都襯如紅花,昳麗如春。
“她聽到這句話,會開心的。”
他沒有回頭,手中的劍握得很穩,語調平和:“沈某以身相護。”
李允手中的刀恰如其分地舉起,铮然一聲,氣流反斬向身邊出手的長老,替他攔下一擊。
從未見識的閡人威壓從他刀上現出,心法一動,像是數千個斬将擎旗的英魂附在其上。
他朗言道:“既如此,老夫助你一程又何妨!”
“李允?!身為刀堂長老,宗門内亂,你竟幫着逆黨如此行事!”
有人挨了他的刀,痛斥道。
“我已失去一個徒弟,不想再失去第二個。”
沈執琅和他的劍心神歸一,皆知所走之劍道,無數個苦修日夜,不過是為應對此情此景,故而今日格外得心應手。
“走!”
刀吟如狼嘯,劍過金鋒。
數十長老中有人惜才,有人怕這敵我不分的老匹夫,有人不想開罪沈氏,除了一心忠于文敬瀾的幾位,其餘各懷心思,竟真讓不顧生死的二人開出一條血路。
見沈執琅趁缺口遠去,有人欲追,被身架幹瘦,一襲葵黃斷衽道袍的法觀長老曾藏嗔以拂塵攔下:
“無妨,把過錯都推給這老匹夫就是。”
李允聞言冷哼一聲,擦去嘴角溢出的血。
刀堂長老出了名地不好交際,古闆寡言,曾因不願買他的賬,交換弟子小考抽簽順序而讓法修長老曾藏嗔生了怨怼。
不過無妨,反正他也挾私報複過了,李允不讓換,他偏要換。
待沈執琅追到文敬瀾面前,視線内已是一片深紅。
他的修為和淵玄劍主比之,十分勉強,何況一路拼殺而來,憑的隻剩意志了。
“看樣子你也早知道了?”
師尊身亡,留聽小榭禁制自解,文敬瀾果真在師妹的聽語閣内。
她架上案邊的擺件和書紙全都一片狼藉,飒拓的紅衣女俠擺件斷了一臂,凄涼地卧倒在地,涼玉床被人以劍氣從中間劈裂。
文敬瀾觀望着沈執琅傷重如此的模樣,“既然回來了,我給你個過往不究的機會,與小玉結契,拜入我門下。”
漂亮的劍修聞言微哂:“你癡心妄想、妄自尊大的惡疾越來越重了。”
文敬瀾臉色一黑,仍不死心地抛出誘餌:“此外,隻要你繼續替我追查狏即的下落,我可以許你下任宗主之位。”
“你到底是要許我此位,還是你坐不穩了求我,你我心知肚明。”
溫靜的面容終于冷下來,帶出一種死寂般的寒:“文敬瀾,你這樣的渣滓,也配提起我師妹、踏進她閣内?”
聞此一言,煉虛境劍修的威壓瞬時迫出,文敬瀾臉上皆是被冒犯到的驚怒交加,立時出手!
“既然你和你師尊一樣,這麼想趕着送死,那我就成全你!”
薄且鋒利的望斷劍對上有青雲之勢的重劍淵玄,沈執琅身上的傷口不斷崩裂,迸出更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