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白衣裙女修面前懸着一張瑩綠色的符,是雁桃雙手捏訣支撐符箓。
對面的男修攻勢密如羽箭,靈氣銳利,她守着身後的一衆脆弱靈草巋然不動,似張開羽翼的青鳳鳥。
直至男修力竭,符咒燃盡,雁桃一方人與靈植仍舊毫毛未損。
謝薦衣起身振臂高呼,如猿似猴。
雲逸也專注地盯着場上,其間不忘掃謝薦衣幾眼,“悠着點,你可别看完比試又去找周辛了,這次是為你那過于激動而崩裂的傷口。”
及至雁桃比完,三個人終于都結束了這活活脫人一層皮的大考。
幾人共同坐在見霧峰後山亭内,等待着霧散去,看一場日落。
“還好這次我倆分數不錯,雖然比不及她,”雲逸努努嘴示意謝薦衣,“但我們三個下山出任務時應能分在一行。”
“是啊,到時候我會盡力襄助你們的。”雁桃的臉頰被風吹得紅潤起來。
雲逸擡了擡眉毛,“那你估計有得累了,這位活佛說不定沖在最前端呢。”
“诶,你這對鈴铛是珍品還是聖品法器啊,瞧着就很貴重,怎麼你總是有這麼多好東西?”
他繼續揶揄着謝薦衣。
謝薦衣在他們對話間一直默默地望着遠方的青霧出神,雲逸戳她手肘幾下都未回過神來。
兩人刻意為之的笑容也慢慢淡下來了。
“這霧真濃啊。”雲逸輕輕地說。
“柴同門,他很恨我。”長久的寂靜後,謝薦衣喃喃道,“為什麼呢?”
“無論我怎麼回想,平生也未與他有過半分交集。”
她回想起柴聞之那沁骨冰冷的眼神,令她從夢中頻頻驚醒,還有那未說完的半句話。
“我想這不是你的錯。”
雲逸斂容望向那片霧,“至少,憑我對你這個人的了解,我相信你不會無故傷害别人。”
“衣衣,”雁桃牽住她的手,軟軟的肉嵌入她的手掌心。
“他人的想法,除了本人以外,是不會有人真正知曉的。遇到沒來由的惡意,應該去封閉心耳,不讓其從耳入心。”
雁桃牽着她的那隻手将一物放在她掌心。
謝薦衣低頭一看,是她被火靈根樂修的胡琴攪擾心神時用的那種藍色符箓,很小一對,剔透如水。
謝薦衣擡起頭看着雁桃在風中柔軟的笑容,三人并肩坐在懸崖峭壁之亭上,見霧峰的青霧好像沒那麼濃了。
*
簪花節前夕,整個宗門都像是活起來了,人人勁頭十足,煥發出蓬勃的新意。
七仙集下了禁制開始整修,迎接外商進駐,為宗門百年的重大節慶作充足準備。
謝薦衣待在雁桃的芳居裡,窗景是滿園芳草,面前是筆擱上一排形色各異的符筆。
身側有一隻豢養的月影獸,正蹲在籠中刨地。
雁桃說它過于活潑,要時刻防備着它湊上前來搗亂,弄壞二人正在莽着勁用術法鑽研的簪花。
謝薦衣很享受這般與雁桃一同靜靜制作物件的過程,雁桃手很巧,桃粉花瓣在她手下很快就并成一朵朵。
不像謝薦衣一拿起任何需要耐心細緻的東西,譬如筆或針,還有如今的簪花,手就好像突然壞死了。
隻有再次拿起法器才能瞬間治好。
簪花節最為出名的便是‘雅集簪花’活動。
尋常節慶為女子發間簪花,臨源宗卻是男子當日佩冠簪花,且簪花需得來自女性親手所制所贈。
男修若是怕無人贈花,素冠遊街,便自己做一隻簪上是萬萬不可的。
與之相對應的,男修佩了誰的花,就要還回她一根親手雕的花簪。
謝薦衣從周辛那裡摘了金盞色、丹紅兩種重瓣牡丹,搭上金線,本來是想插拼成一朵荼靡的金色牡丹,花心一點紅。
奈何她手藝有限,弄壞了不少花瓣,花卻才拼成一半。
對面的雁桃已經用冰凍術将桃瓣一點點地接成粉紅碧桃,最大的一朵重瓣碧桃制好後,與其餘小朵的白花碧桃拼起來,她手中複雜的花冠就做好了。
雁桃雙手捏訣念動永生咒,一擡頭就看見謝薦衣欽佩的眼神,一雙大眼睛熠熠生輝。
“要不要我來幫你?我負責指點擺放的位置,你來動手。”
雁桃揚起一個笑容,謝薦衣忙點頭如搗蒜。
窗外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月影獸身上的皮毛開始發出潤白的光芒,謝薦衣終于做好了一朵重瓣金色牡丹簪花。
金線織在紅色花心尖,閃着波瀾,豔麗又華貴。
她用永生咒讓簪花停在了最美的一刻,永不凋零。
“衣衣制的這朵花如此華美,一般男修真是壓不住。”
雁桃捂嘴樂道:“也就沈師兄能做到人比花嬌了。”
“我一人可做不來,得虧有你指點我。”謝薦衣支着手肘撐住臉,望着雁桃那支精美的花冠。
“别說我啦,你這朵粉嫩的又有誰能駕馭得了。”
“你想好贈予誰了嗎,雲逸?”謝薦衣伸了個懶腰,随口問道。
見雁桃眼神閃爍,又道:“不想說也沒事,反正簪花節當天我就知道了,哈哈!”
謝薦衣仰頭放肆大笑起來,被雁桃紅着臉推出了芳居。
簪花節前夜,她将簪花仔細放在花盒内絲綢上,和一支玉蘭一起,悄悄擱在留聲閣的後門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