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久久沒有動作,許盡歡手臂微垂,側過臉啞聲道。
“你在怪我,是個有違人倫的孽子是嗎?”
鐘楹張了張嘴下意識搖頭,可自小所知的一切又在告訴她,是的,許盡歡的确是個大逆不道的家夥。
“九兒,你喜歡漂亮的花嗎?”
許盡歡忽然問道,鐘楹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問這個,不由怔怔地點頭。
“我也喜歡,我見過一朵花最漂亮的樣子。也見到那朵花,一點點枯萎,失去所有的色彩。再也綻放不出曾經的樣子,直到死去。”
再次對上那雙眼眸,鐘楹隻覺心頭一顫。
那雙眼中,溢滿了痛苦與悲傷,像是在崖邊搖搖欲墜的瀕死者。
“我忘不了那幾年母親的痛苦,忘不了她最後的那雙眼睛。九兒,我如何不恨呢?我如何能,就那樣什麼也不做的,過完一生?”
看着這樣的眼睛,鐘楹眼眶一紅,許盡歡不由問道。
“倘若你是我,你會怎麼選擇?”
“我。”
鐘楹失聲開口,倘若那個人是泠香雪,倘若傷害她的是鐘祺。
少女眼中滿是痛苦,那樣相愛的兩個人,她見過他們之間充滿愛意的樣子,也被他們毫無保留的愛着。
“我,應當會……我不知道……”
鐘楹抱緊膝蓋茫然搖頭,如果她是許盡歡,在見過、接受過那些愛,又見過母親在痛苦中掙紮最後歸于死亡,她無法不能不恨,無法做到将那些傷害忘記,無法袖手,什麼也不管,獨留下那座孤冢。
少女眼中情緒輪轉,雖不曾開口,可那不知隐藏的情緒卻讓許盡歡眉眼一軟。不由伸手拍了拍少女肩膀,笑道。
“你不是我,姨母他們,也不是母親他們。做這些假設,是沒有意義的,你不必煩惱。”
許盡歡的話越發讓鐘楹難過,明明這麼多年以來,他都活在仇恨中,沒有人再來愛他。可他,卻依然如此柔軟。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吧。」
鐘楹如是想着,沒有被愛着的孩子能不恨傷害那個愛着她的母親的人。哪怕,那個人是曾經同樣愛着她的父親。
如此想着,鐘楹不由伸手抓住許盡歡的手臂。
“許大哥,我原諒你了。”
再次聽到鐘楹喚他一聲哥哥,許盡歡不由一笑。
看他們和好,一旁安靜的許久的姜文宿總算舒了口氣。見姜文宿縱身一躍貼牆而上,鐘楹下意識地擡頭望去,不過幾息,姜文宿便飛身而下。
“啾啾?”
在看到他手中的兩隻毛茸茸的小鷹的時候,鐘楹眼睛一亮,忙站起身。
“小可愛!”
姜文宿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這兩個小家夥我們可是照顧得好好的,喏,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鐘楹歡歡喜喜地接過兩隻毛茸茸的小家夥,看他們竟比之前大了幾圈,不由笑道。
“看來你們兩個大男人,還蠻會照顧人的,不,是照顧鷹。”
姜文宿失笑,“照顧這兩個小東西有什麼難的?随便喂些小蟲子它們也就滿足了,又不會吵着讓我們陪它們玩,可比女人小孩好帶多了。”
鐘楹不以為意,撫摸着兩個啾啾直叫的小鷹說道。
“這可一點也不容易,我小時候養的花,還沒開花就死了。母後說我是殺手,萬不許我再養了呢。”
姜文宿哈哈大笑,鐘楹話音一落,不由一愣,有些不安地看向許盡歡,見他臉上同樣帶着笑意,并不見傷感,鐘楹抿唇道。
“許大哥,當年出事的時候,是不是就在二十年前的武林大會?”
見他點頭,鐘楹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眉頭不由得緊皺在一起。
看她這樣,許盡歡心中一歎,開口道。
“你猜的不錯,就是她。”
聽他這麼說,鐘楹擡頭問道。
“你怎麼知道我心中想的是誰?”
許盡歡仰頭看着閃爍的星光,“我說過,你并不愚蠢。而秦樾,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之前你們兩個已經猜到了攻擊你的黑衣人是霜影,又知道了寒蟬的事,又怎會不往她身上想呢?”
“是她?既然是她,你為何又與她合作?”
鐘楹抿緊唇,困惑地望着許盡歡的側臉。
“我不明白,倘若真的是她,你怎會與她合作,而不是一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