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又叫了幾聲“黃五”但黃五并不答言,隻管在被子底下打哆嗦。
丁大見黃五這副模樣更來脾氣,他便起身點燃了油燈,接着将黃五從被子裡下拽出來。
黃五面露驚惶,愣怔半晌才回過神來,“我、我看見···二少、二少爺了···”
“胡說八道!”黃五罵道:“我看你是酒偷吃多了腦袋發懵!”
“我騙你作甚,我瞧的真兒真兒的!就剛剛在池塘邊兒上···我看、看到一個人影,想來奇怪,我便喊了一聲誰在那,誰知那人并不言語,隻挪了半邊臉出來,我再定睛看去,那人、那人正是二少爺!”
“你當真沒看錯?!”
黃五急得跳腳,“哎呀,我在方宅裡當了幾年差,二少爺我還能看錯?!那人模樣分明與二少爺無異!”
丁大聞言,一屁股摔在炕沿上,小聲道:“二少爺的屍骸可是我親手埋的···”
慢慢的,他臉色變白,後脊骨直冒冷汗,然後嘀咕道:“難不成真是二少爺的鬼魂···回來了?”
這時,院子裡刮起北風,風從窗棂的縫隙中灌進來,風聲怪叫,二人頓時一驚,不覺倒抽一口冷氣。
黃五、丁大二人碎嘴子,如放閘的水,不到半日昨晚遇到二少爺鬼、魂的事便在府中傳開,下人一個個咋舌震驚,将信将疑。
一時間,方宅内下人議論紛紛。
···········
清早,珠兒乘送早膳的間隙,便悄悄将昨晚黃五遇鬼之事告訴了秀兒。聽罷,秀兒面色一驚,甚覺不可思議。
“你們二人在竊竊私語什麼!”
方熾忽然從背後問道。
聞言,秀兒遞了眼色給珠兒,随後珠兒默默出了屋子。
待人走後,珠兒才小心翼翼地将所聞之事說與方熾,方熾聽後竟愣怔起來,他腦袋隻覺眩暈,身上猛地一陣寒噤。
“胡···謅亂道,造謠惑衆!”
方熾頓覺唇焦口燥,順手摸起茶盞灌了口茶水。
不知何故,方熺鬼、魂夜探方宅之事,顯然令方熾六神無主,他又遣秀兒傳黃五過來,再次問了他細枝末節後,便離了屋子匆匆而去。
方熾離開後,柳莺從卧房出來,她看了眼桌上的早膳,随即坐下來用膳。
“大少奶奶···”秀兒踱到柳莺的身邊,不由惴惴不安:“您相信是二少爺的鬼、魂嗎?”
良久,柳莺乃說道:“鬼魂?我是從不相信鬼魂一說,人死如燈滅,說沒也就沒了。”
“二弟生前知書識禮,待人謙遜和善,我是想象不到他會變成鬼魂出來吓人的樣子!”
柳莺放下手中的碗,淡淡道:“隻有人才會使出肮髒的詭計去害旁人,呵,這可比鬼壞十倍···倘若真的有陰、魂索命,那也是他們自己種下惡業的報應。”
聽罷,秀兒也松弛了緊繃的神經,“大少奶奶說的對!不過,這鬼、魂畢竟攪得府中不安甯,因為昨晚鬧、鬼之事下人們全都惶恐不安,咱···要不請了道士來驅驅、鬼?”
說完,柳莺頓了一下,“想來會有人回禀老太太,我們啊無須對鬧鬼一事瞎操心!”
話說方熾離開後便直驅老太太的院子,進門便禀了熺哥陰魂回宅的事。
聞言,老太太不覺驚訝,須臾又鎮定,轉而說道,當時黃五一人在場,這事定是他眼花看錯了。
此時,方熾還是一副害怕魂不守舍的樣子,方老太太遂又安慰幾句後就差人送他回去了。
待方熾走後,方老太太一副若有所思,恐有心事的模樣。
家仆們因鬧、鬼之事在竊竊私語。幾人頻頻說道,二少爺死的冤屈,心有不甘,都怪二少奶奶程月娘八字克人,嫁進方宅幾月二少爺便被她克死了。
月娘站在角落聽着,緘默不語,她忍住心中委屈,望着那樹上歡跳地霍雀出神。
程月娘慶陽縣本地人氏,家中并不富裕,經媒婆介紹,嫁給了方熺為妻。然,方宅能娶月娘這種小門小戶的女子做妻子确是為了給方熺沖喜。
方熺體弱多病,咳疾入肺,自是沒幾年活頭,論誰家女子都不願嫁給方家做媳婦。
果然,月娘嫁給方熺沒有多久,方熺便突發咳疾一命嗚呼了。
方老太太遂将方熺的死全賴在了程月娘的身上,對她百般不喜,刁鑽難為。
月娘心中雖憤懑委屈,但因婆婆的喪子之痛無法彌補,她隻好隐忍。
月娘在府中無依,奴仆們也經常對她非議。
············
屋内,角落裡正燒着炭火,通紅的炭火忽然發出“啪”的一聲響。
動靜将方熾吓了一跳,他踱步看看窗外,此時日落時分,天色暮黑。
柳莺見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便問了句,“怎麼了?”
方熾瞟了眼柳莺,搖搖頭,忽然又想到什麼,于是幾步出了屋門。
見狀,柳莺也走到門口,她隔着簾子聽見方熾與黃五小聲交談了幾句後便一同朝院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