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邊吃飯,金惑呢?”
我朝他們身後看了看,問。
“你們還在來往?”
夏樰微微蹙眉,我這才意識到我方才徹底暴露了自己與金惑重逢的事實,想要捂住嘴已經來不及了,懊悔得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
孰料,方才那個隻掃了我一眼的男人忽然插話:“他就是葉樞念?”
夏樰轉向他,微微歪着頭,彎了彎眼睛,露出一種小女人的妩媚感:“是他。挺漂亮的一個小朋友是吧?也是個學霸。”
她說到“學霸”二字時那男人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陰影,冷冷哼了聲。
我原本是想過來碰碰運氣,但一按電梯便撞見了他們。夏樰見我杵在原地,問我:“你要進來?”
我搖搖頭。
夏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男人,準備阖上電梯。她身側的男人忽然出聲:“他在後面,去車裡拿墨鏡和帽子了。”
我見他們要按電梯,忙道:“你們不在二樓?”
“三樓。”
夏樰撥了下頭發,說:“小惑說三樓風景更好。”
我“哦哦”了兩聲,這下,金惑與我母親碰上的幾率很小了。剛松了口氣,那男人直接将電梯門關了,徒留我還頓在原地。
我低頭看手機,是金惑發來的。
“剛換成了三樓,我拿我哥的墨鏡和帽子遮一遮。”
我邊往回走邊給他發消息:“夏樰身邊那個氣場很強的男人就是你哥嗎?我剛剛看見他了,我有點怕他。”
直到我回到餐位的時候都沒收到金惑消息。
一眼看過去,林熒熒不在,隻有我們二人的母親正在熱絡地交談,看起來很親密。我一走過去,母親便連連數落我去的時間太長,又啐罵了幾句。
我問他:“林熒熒呢?”
“喲,現在想起來了?我都以為你吓得從廁所溜走了呢。一見女生就害羞,你這輩子還能找到媳婦嗎?”
母親白了我一眼,又夾了一筷子菜:“她也去衛生間了。”
我“哦”了聲,就見林母拿起了手機,看了下:“熒熒剛發消息說二樓衛生間滿人了,她去了三樓。”
“啊?哦。”
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很快又為自己有這種想法而羞愧,看起來我實在太小肚雞腸了,居然會介意她有可能和金惑同框的事。
剩下我們三人繼續吃飯,我偶爾應付林母幾句。近五分鐘了,金惑既沒發消息過來,林熒熒也一直沒回來。
林母給她打了電話催促她,但她剛好關機了。
我心神不甯地等了會兒。一方面,我擔心母親與金惑撞見,另一方面,我不知道金惑現在是否與林熒熒一起,太巧合了。
林熒熒還是沒回來。
我又等了會兒,自告奮勇說去找她。兩位母親正巴不得我們多多交流,見我有主動溝通的意思,求之不得,立即同意。
憑着直覺,我沒有去三樓的衛生間,反倒去了三樓過道的最盡頭。
果然,一到盡頭我便聽見了林熒熒壓抑的抽泣聲:“這就是你要對我說的?”
“抱歉。”
是金惑的聲音,簡潔得很。
“你當時也說過想好好愛我的,想和我走下去的,為什麼他一來就成了這樣?!你真的喜歡男生嗎?!你知道嗎,這世上有種人是假同性戀,隻有在特定時間特點環境下才和男的好,但過段時間環境改變了又會恢複過來。”
“你根本就不像同性戀,你不會是跟風覺得當同性戀很時髦才那麼說吧?!”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林熒熒的眼眶紅紅的,長發有些散亂。金惑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一向情緒穩定的她竟然哭了。
他應該是站在她對面,但我看不見他,他恰好被牆角擋住了,我隻能聽到他的聲音。
“我确實不是同性戀。因為我不是先喜歡男的再喜歡葉樞念,我是先喜歡葉樞念才發現即使他是男生也可以。”
他的聲音淡淡的。
“既然你說你不是同性戀,那跟男生好為什麼一定要談戀愛,而不是當兄弟?你知道男的跟男的那樣……有多惡心嗎?你真的确信對他的感情不是友情嗎?!”
林熒熒有些情緒失控了。她似乎不相信金惑可以喜歡男生。
這個世界很奇怪。有許多完全不同的人。
有人會對自己的伴侶疑神疑鬼,一旦他們跟同性過于友好,她們就懷疑自己被同妻。
但也有像林熒熒這類人,她明明很聰明,但在這樣一個事實面前還保留幻想,她對金惑的印象充滿了标簽,認定一個在世俗意義上很受女性歡迎,對男同圈子和普通男性胴體都不感興趣的人,他必然是直男。
“我再說一遍,我對他就是那種意義上的喜歡。事實上,我們已經發生過關系了,我當然知道我在以什麼樣的方式喜歡他。”
金惑說得很直白,聲音冷定得不起一絲波瀾。
“你——你們惡心,真惡心,我想到就要吐了!”
林熒熒一聽到這話徹底失控了,她抓起手上的東西,我沒看清楚,應該是一個手包,直接砸向金惑。
金惑聽動靜沒有避讓。
但林熒熒砸完後卻又一把撲過去,應該是撲在了對面人的身前,她反複說着:“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沉默地聽着她的啜泣聲,忽然無限唏噓。
她看起來真的很絕望,很痛苦,仍舊很不甘心,很意難平。我一想起當初失去金惑的心如刀絞,現在當然能明白她的感受。
對面沒有絲毫動靜。
我看不到金惑的反應,隻能依稀聽見林熒熒的泣訴聲:“如果沒有葉樞念,你會喜歡我嗎?”
“沒有如果。葉樞念就真真實實地活在這個世上了。”
金惑卻說。
“是不是對的人很重要。忘了我,一定會有一個真正愛你的王子出現的。”
他的聲音放柔和了些。
漫長的沉默中,我一直屏住了呼吸。就在這時,走廊那頭傳來了高跟鞋聲。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過來了:“葉樞念,你在這兒幹什麼?是不是有女孩子在哭?”
我倉皇回頭,夏樰不知何時披着外套、拈着一根香煙過來了。
她方才清晰地喊了我的名字。
三分鐘後。
我們幾個人都到了三樓的一個豪華包廂,裡頭有休息間。
方才,夏樰推着我向前,我被迫目睹了那畫面:當時,林熒熒撲在金惑胸前嗚咽,他隻是沉默地看着,面無表情,也沒什麼動作。
林熒熒一看見我,哭得更洶湧了。
夏樰看了眼地下的手包,撣了撣煙灰:“小惑,你怎麼把人家美女弄哭了?還不趕緊哄哄,這麼美麗的女孩子都是要被保護的,你怎麼回事?”
幾個人轉場到包廂後。
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我和林熒熒要單獨在外轉轉,讓她先回賓館休息。至于林熒熒母親,她過來是為了探親,據說晚上在親戚家住宿。